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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獄卒鄒翰和萬年縣差役烏十七,正坐在食攤座位上,吃著槐葉冷淘涼面。
他們剛剛幫聶老漢一家安葬了聶石磊,由于案情昭雪,孟成業和金無算已經承諾過,不會再為難聶老漢一家。
鄒翰抬起頭來,看向頭頂播撒著綠蔭的槐樹,隨口問道:“你說,這顆槐樹長了多少年了?”
烏十七漫不經心道:“三四百年得有了吧?不是說禪宗的菩提達摩來中原傳授禪教的時候,就在東市附近的槐樹下悟道么。
還傳聞什么,在這個槐樹下面許的愿,如果足夠虔誠,就能實現什么的。”
“嗤,這話你也信啊。不過是那些賣槐葉冷淘、賣許愿牌的店家,用來漲價的借口罷了。”
鄒翰搖了搖頭,往面里倒了些醋。
踏踏踏。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小乞丐急匆匆跑了過來,在烏十七耳邊耳語了幾句。
烏十七臉色陡變,“常襄郡王死了?”
“嗯,死了,自己摔在浴池里,溺死的。”
小乞丐擦了擦流淌下來的鼻涕,朝烏十七一攤手掌,“錢。”谷
“給。”
烏十七從懷里掏出兩枚折五錢,丟給小乞丐,目視著對方蹦蹦跳跳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他在萬年縣衙被其他差役排擠,為了查案只好發展自己的情報網。長安城里這些乞丐,就是他最好的耳目。
“常襄郡王死了...”
烏十七皺道:“畏罪自殺?不應該啊,他都快要病死了,就算是大理寺也懶得查他的包庇罪行,押他進監牢。
難不成是給他兒子陪葬?
也不對啊,他兒子至少要等待秋后才會被問斬,他現在尋死,到時候給他兒子送葬的人都沒有。”
“也許是覺得人生無望,死了得了呢。”
鄒翰漫不經心地說道:“他可就這么一個兒子。他兒子死了,他這就算絕后了,再多的家產都打了水漂。
是個人都接受不了。何況還是宗室權貴。
呵呵,這也算罪有應得吧,天知道在這起案件前,他兒子還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突然間,烏十七臉色狂變,站了起來,差點打翻桌上的槐葉冷淘涼面,“等等,你說什么?”
鄒翰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放下筷子,“呃?天知道在這起案件前,他兒子還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不,上上句。”
“他兒子死了,他這就算絕后了?”
鄒翰看著烏十七的臉色由白轉青,心底莫名升起一陣不安,“你怎么了?”
“《虞律疏義》,八議...”
烏十七雙眼失神,沙啞道:“按照虞律規定,親、故、賢、德、能、功、勤、賓、貴這八類人犯案時,可以減輕刑法罪責。
流放以下,減罪一等。若為死罪,可以免除。
常襄郡王死后,他的從一品郡王爵位,將自動轉移到...”
“...郡王之子李申斌的身上。”
鄒翰臉色鐵青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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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陛下的旨意?”
“是的。”
大理寺中,大理寺卿運翰池攥緊拳頭,看著面前來自宮里的黃衣宦官——內侍省少監楊恩朝。
“常襄郡王,曾經救過陛下,有救主之功。
他為了救獨子,甘愿自盡身亡,讓陛下的故人又少了一位。”
楊恩朝低垂眼簾,傳達著消息,“念在常襄郡王的份上,大理寺這邊,李成和的死罪,就改了吧。”
“...改成什么?”
“流放四千里,永世不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