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閣樓中,李昂斜倚著窗戶,眉頭微皺,看向下方緊閉的朱雀門,五指來回輕點桌面。
莫名有種妻子產房生產、丈夫在屋外焦急等待的既視感。
同一個房間中的李樂菱、何繁霜、尤笑等人閑聊,談論新上市的胭脂水粉——其實主要是李樂菱在聊,
畢竟身份有別,尤笑小心謹慎、友善而又不失恭敬地在旁邊應和,
而何繁霜則淡定地喝著茶,嗑著瓜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李昂的焦躁情緒,李樂菱輕輕咳了下嗓子,開口說道:“前些天我還聽阿耶阿娘和大臣們討論,那些胡商將香料、龍腦、犀角、象牙等奢侈品帶到長安,販賣得利,
再將中原的瓷器、絲綢等運回極西之地,來回一趟就能賺到數萬貫,乃至十余萬貫,堪稱暴利,哪怕收重稅也依舊有得賺。”
“嗯?”
李昂的注意力被稍稍吸引,疑惑道:“朝廷要對胡商動手了?”
虞國三百年,依舊沒有消除掉重農抑商的風氣,士人與貴族依舊不屑于親自操持商業,更傾向于尋找代理人,替他們斂財。
而沒有根基、可以隨時替換的外國胡商,就成為了最優秀的代理人群。
這就導致,長安兩市的胡商在明面上,成為了虞國最高收入的群體之一,也向來是長安百姓“仇富”的對象——長安百姓恨不得朝廷對胡商們收更高的重稅,來補貼財政。
不過嘛,大小胡商的頭頂都有貴人,讓朝廷重臣提議提高稅率,等于“我罰我自己”,很難真的實行。。
而且胡商的稅本來就已經夠高了。
“暫時還沒這個打算。”
李樂菱搖頭說道:“但香料、龍腦、象牙等都是朱門貴族的奢侈玩物,于國于百姓無益,而虞國損失的卻是銅錢與金銀。
所以現在要想個辦法,把金銀掙回來。”
李昂一挑眉梢,
虞國的國土實在太大,人口實在太多,金銀銅礦剛剛開采出來礦物,打造成錢幣,轉眼間就會被國內吸收殆盡,導致流通的錢幣永遠不夠用,已然成了財政難題。
彌補錢荒的方法不外乎那么幾種。
進口金銀銅礦。
推行紙鈔飛錢——這就得進一步提升防偽技術、造紙技術、印刷技術。
讓士紳把家里藏著的錢拿出去花掉——這就得提供一種比土地兼并更穩定的理財方法,也就是投資設廠。
不過從極西之地賺取金銀,又是個什么說法?
“最簡單的就是禁止胡商在返回極西之地時,攜帶虞國錢幣,但那樣會動搖錢幣信用,所以不可行。”
李樂菱說道:“所以只能另外想辦法開發新的、讓極西之地的各國感興趣的商品。”
“是書本嗎?”
尤笑想了想說道,“我看長安的公立藏書閣里,經常會有胡人去閱讀書籍。”
“呃,不是。”
李樂菱搖了搖頭,“那些胡商確實是對虞國刊物,特別是學宮的理學刊物等,格外感興趣,愿意以十倍、百倍價格收集刊物,偷偷帶到極西之地。
極西之地的國王們,會予以重賞。
這其中的利益太多,哪怕朝廷嚴刑峻法,嚴禁書籍流出,也無法杜絕胡商,乃至虞國人自己走私書籍的行為,只好作罷。
畢竟學宮每年印刷的刊物太多了。”
李昂用眼角余光瞥了尤笑一眼,尤都知的情商比宋紹元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肯定早就知道不會是走私書籍的事情,剛才這么問,只不過是為了討好李樂菱而已。
“除了絲綢、瓷器、純酒以外,胡商們最感興趣的,其實是虞國的奢侈品。”
李樂菱也不再賣關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