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李昂抬起頭,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你邱老師呢?”
“她已經睡下了。”
“那你也去休息吧,這段時間大家都很累。這里我負責就好。”
李昂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讓少女回樓上的臨時宿舍,他自己則捧著熱茶,走出屋外。
秋風蕭瑟,落葉紛飛。街上看不見百姓身影,只有戴著口罩、各色袖章的士卒與衙役,在挨家挨戶地送著肉、糧與今日份的疫病公報。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嗆人的硫磺氣味,雖然難聞,但也總好過前段時間籠罩在城市上空的可怖腥臭。
“來點?”
粗獷聲音在一旁響起,李昂轉頭望去,只見燕云蕩身披甲胃、手執馬槊,像個普通老卒一般站在門口,左手還拿著一個牛角酒囊。
“不了。”
李昂搖了搖頭,“剛喝過茶。”
“你算是我見過最不像虞國人的虞國人了。”
燕云蕩搖了搖頭,自顧自地單手打開酒囊,喝了一大口濃郁烈酒,“滴酒不沾,不像學宮弟子,倒像是苦行僧。”
“我更喜歡保持清醒。”
李昂微微一笑,也許是異界外科醫師身份的慣性,他幾乎從來不喝酒,哪怕在上次宋紹元的婚禮上作為儐相出席,也只喝了幾杯而已。
“雖然我不喝酒,不過我其實酒量不差。醫師每天用酒精消毒手掌,皮膚吸收的酒精直接進進入肝臟,肝臟為了消除乙醇,會不斷上調酶類(乙醇脫氫酶),變相增加酒量。”
“你小子就會說些常人聽不懂的話。
不喝酒,人生少了很多樂趣。”
烈酒下肚,燕云蕩咂了咂嘴巴,瞇著眼道:“虞國人太苦了,在靈氣機車發明以前,在大蒜素、青霉素發明以前,每一次離別都可能是永別。
滿腔情緒無法抒發,只能飲酒。
所以才有餞別酒、相逢酒、出閣酒、壯行酒...”
他頓了一下,平和道:“天授二年秋,突厥大軍壓境,犯我虞國邊疆,我離開懷有身孕的妻子,隨軍出征,駐守在亂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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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騎兵在北境縱橫切割,城池逐一淪陷,亂石城也淪為一座孤城。
圍城持續了五個月,箭失、糧食告罄,身邊同袍一個一個倒下,我們不得不站在城頭,用石頭砸那些試圖攀墻而上的敵人,保護僅剩的念師。
白天和你一起罵突厥蠻子的副將,過了一個晚上,就因為血癰之類的疾病,悄無聲息死了。
沒了將軍、副將、校尉,城里最后的三百名同袍聚在一起商量了一陣,最后選出包括我在內二十人,趁著夜色輕裝簡行,騎馬繞到突厥軍隊后方,焚燒他們的糧食補給。
計劃成功了,糧草點燃的火焰沖天而起,
突厥話語的謾罵聲、馬蹄聲、念器劃破長空聲,聲聲入耳。
箭失像散亂的暴雨一樣籠罩而來。
二十人的隊伍沖擊敵陣,最后只有我一個人逃了回來。
次日清晨,突厥軍隊終于退去。而后方的斥候,也寄來了來自我老家的信件——我的妻子順產了,母子平安。
那一天,是我喝過最好的一次酒。”
他望著面前這座寂靜無聲、這段時間見證了太多生離死別的城市,轉頭對沉默不語的李昂平靜道:“天道輪回,生死如常。
別對自己太過苛刻。”
“嗯。”
李昂點了點頭,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笑道:“您老除了門衛之外,現在怎么還兼職了心理診療師?
另外怎么不戴口罩?”
“好心當成驢肝肺。”
燕云蕩翻了個白眼,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