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
李昂瞥了眼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王博繁,語氣平淡。
他并不覺得王博繁會真心以為自己錯了,他之所以跪在這里,只是因為他賭輸了。
“王博繁為了一己私情,置百姓安危于不顧,罪不可恕。而我王氏中,出了此人,對于太原府的如今的狀況也負有責任。”
白發族老顫顫巍巍地拿出一本冊子,慢慢放到李昂的桌上,“這是王氏擬定的對此次鼠疫的賠償,請李小郎君過目。”
“賠償?”
李昂眉梢上挑,隨意翻了翻冊子,里面滿滿當當地寫著無數條目,又是賠償款,又是修造房屋。
光給李昂本人的道歉賠償,就有上百條項目,其中不乏有價無市的古玩字畫,前隋典籍,金銀珠寶,乃至異化物等等。
李昂看得很認真,時不時還抬頭詢問幾句,問問冊子里寫的古玩字畫,是什么年代,哪名畫師的。
越是問答,王博簡一顆高高懸著的心,就越是慢慢放了下來。
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有價碼。事情談不攏,無非是開出的價碼不夠合適而已。
只要李昂有所求,那么底蘊深厚的王氏,總是能過關的。
“你們的賠償非常豐厚,也很有誠意,”
李昂合上冊子,點了點頭,微笑道:“不過我還想要一樣東西。”
“您請說。”
王博簡微笑道:“王氏一定竭力滿足。”
刷拉。
李昂拉開抽屜,也從里面,拿出了厚厚一本名冊。轉了個向,使得名冊朝向王博簡那邊。
王博簡掃了一眼,只見名冊上寫著一個個人名,年齡,性別,父母,住址,日期等信息。
安向黛,十六歲,女,父:安靳,母:莊憶彤,住址太原府三明坊落雨巷十號,載乾六年十月二十五日。
翟州,九歲,男,父:翟徽,母:胡闌,住址太原府水丹坊爾煙巷一號,載乾六年十月二十九號。
衛新語,三十七歲,男,父:衛夏云,母:胡忍冬,住址洛陽秋雁坊谷松巷二十號,載乾六年十月二十六號。
....
“這是這幾個月以來,病坊記錄下的太原府鼠疫死難者名單。有普通百姓,有士卒衙役,有醫護人員,還有志愿者。”
李昂平淡道:“讓他們活回來,”
房間里安靜下來,王博簡嘴巴微張,白發族老停止了咳嗽,守在門口的燕云蕩眼簾低垂,默默看著淡綠色的墻紙。
李昂看向還站著的王氏二人,平靜問道:“做不到,是么?”
“李小郎君,”
王博簡拱了拱手,艱澀道:“人死不能復生...”
“人死不能復生,”
李昂打斷道,“死了就是死了,事后做出再多的補償也無濟于事。
這一整天,我就坐在這里,看著這份名單。
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家庭殘缺,再也回不到過去的溫馨和睦,
有的家庭,甚至一整家患病死亡。
病坊在處理他們骨灰時,都不知道應該托付給誰,只好暫存在柜子里,貼上標簽,等著瘟疫結束后也許會有遠房親屬來認領。”
他凝視著王氏二人,平靜道:“我聽說,王氏是鐘鳴鼎食的千年世家,家族成員生活在一起,尊敬友愛,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當家族里德高望重的長輩去世時,就算是親緣關系遙遠的親屬,也會真心實意地跟著哭喪。
對于世家子弟而言,那些非本姓的平民百姓,確實是另一個物種。
平民家的孩童,五六歲時還在流著鼻涕撒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