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他們平躺在帳篷里,氣氛愉快地聊著天,談論前世的種種。
像在海邊撿拾貝殼一般,摸索拼湊著前世的記憶。
小學墻上貼著的“普通話是我們的校園語言”的橫幅,校門口小賣部里的五毛錢小零食,
躲在被子里用mp3聽廣播電臺的時光,喜歡的歌手,看過的電影番劇。
“還記得你說家是唯一的城堡...”
“天空好想下雨,我好想住你隔壁...”
&n baby情話多說一點想我就多看一眼...”
帳篷里回響著二人五音不全的合唱歌聲,他們時不時停下來爭辯某一句歌詞有沒有記錯,當誰都記不得時,就隨著旋律繼續哼唱。
大部分時間,二人的對話都是以“你記不記得...”、“誒,我記得...”為開頭,
李昂越來越感覺,自己前世可能跟盧雨楠是同一個省份,乃至同一個市——他們的童年記憶有太多重合之處,
包括小時候看過的點播電視臺,街邊小商店用玻璃瓶灌裝的葡萄味汽水。
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充盈于李昂心間,他感覺長久以來,自己心中缺損的那部分終于被填補修復。
焦躁,憤怒,不安,恐懼,所有負面情緒都徐徐消退,化為恬靜溫和。
不知不覺間,手掌相握,十指相扣。
李昂聽見旁邊傳來頭發摩擦帳篷地毯的聲音——盧雨楠轉過頭,在黑暗中凝視著他的面龐。
于是他也轉過頭,模湖視線與對方對視。
萬丈深淵的洞窟中,兩顆孤獨的心靈坦誠地面對著彼此,直視著對方原本的樣貌。
帳篷外傳來了淅淅瀝瀝的雨聲,雨水打在先前埋設好的竹子上,發出嘩啦啦響聲。
“對了,”
李昂輕聲問道:“之前在陸地上,你說過有些妒忌我。能問下這是怎么回事么?”
對面沉默了一下,就在李昂有些后悔想要收回這句話時,盧雨楠緩緩開口道:“和你不太一樣,我是帶著前世記憶,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
“北境,黑山。那里氣候苦寒,漫山遍野的林木呈現出整齊一致的青黑色,因此得名。”
“我的母親是個寡婦,她的丈夫幾年前死于打獵事故,而一個寡婦在黑山村落里,光憑自己是很難活下去的。所以,我出生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我也不想知道——出生的前幾年,我還沉浸在前世記憶中,心理上拒絕承認這個關節粗大、皮膚粗糙、其貌不揚的蠻族女人是我的母親。”
“她很...笨拙,給我喂奶的時候動手沒輕沒重的,有次她把我放熱水盆里洗澡,家里羊被狼抓走了,她急忙出去尋找,把我給忘了。要不是我身手敏捷自己爬了出來,差點在澡盆里一命嗚呼。
她回來以后嚇壞了,抱著我跪在地上,滴滴咕咕地感謝上蒼。我則在她懷里不斷地翻著白眼。”
“我一天一天長大,漸漸學會了蠻族語言,了解了周圍環境。想要用腦子里的知識,改善一下生活。”
“但是黑山部落太窮了,適合耕種的平坦土地很少,而開墾荒地又極其艱難——每到秋冬,土壤凍結,硬得跟石頭一樣。沒有環境沒有條件讓我發揮。”
“更致命的是,突厥人。”
“突厥有項名為掃秋的活動,就是在秋季,進入北境,掠奪各個部族的牲畜、糧食。”
“說起來其實很搞笑,得益于虞國學宮的科學成果,突厥每年光靠與虞國的貿易,就能滿足本國糧食所需。現在的掃秋,很大程度上是貴族的娛樂活動。
就像出游打獵一樣。”
“我所在的村落,即便在整片黑山之中,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