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
對于燕成武而言,輕易放棄祖宗的江山社稷,是極不容易的事。
大燕朝中,已引發了廣泛的爭論。
而今各國皆降,燕國偏居一隅之地,大陳已至極盛,人口是大燕的十倍,新軍屢戰屢勝,那么,要不要頑抗,能不能打一打。
燕國和其他各國不同,這大燕上下,都認為自己無罪,陳軍出關,燕人并沒有落井下石,雖然大陳給予了更優厚的條件,可許多大燕的臣子,依舊還是有些不甘心。
當然,任誰都明白,甘心與否,已經不重要了,這已是浩蕩潮流,雖是心有不甘,許多人對此,都已不報太多的期望了。
于是,燕成武只得又召來方吾才。
二人依舊還是相對默坐。
燕成武苦笑:“先生騙朕很苦。”
方吾才吁了口氣:“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老夫此來,當真是更多為了陛下謀劃。”
燕成武詫異的看著方吾才:“先生……何來的人之將死之言?”
他仔細一看,方才發現,方吾才的臉色極差,方吾才在短暫的沉默之后,不禁苦笑:“哎,或許,這是報應吧,老夫這輩子,沒有說過幾句真話,而今,天道有輪回,可謂報應不爽,老夫其實在動身之前,就已患了不治之癥,已活不了多久了,此次來,只是想遂了這最后一個心愿。”他抬眸,深深的看著燕成武:“老夫希望大燕的宗室,不遭戕害,希望陛下能永葆富貴,這權當是老夫為自己積一些陰德,陛下……而今,已是大勢所趨,陛下倘若不降,勢必螳螂擋車,最后粉身碎骨,就聽老夫這一言吧……”
燕成武卻是呆住了。
他曾經對方吾才敬仰萬分,自然,也曾對方吾才恨之入骨,這是一種復雜無比的情緒,當初的自己,恨不得生啖方吾才其肉,此后,雖然他漸漸冷靜,可再見到方吾才的時候,難免,心里還有抱怨。
只是……他凝視著方吾才,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人,突然一下子,有一種萬事皆休的感覺,以往的恩恩怨怨,在這個垂垂老矣,且行將就木的老人面前,自己竟發現從前的仇怨不值一提,更多的,竟是有幾分悲哀,他長嘆了一口氣:“朕可以命太醫為先生……”
“不必了。”方吾才搖搖頭,笑起來:“生死有命,太醫有什么用?老夫只想完成這最后一件事,至少,將來死亡即在眼前時,也可無憾。陛下,大燕無數臣民的生死存亡,都在陛下一念之間,大燕宗室的榮辱,亦是維系在陛下身上,陛下該早做謀劃了。”
燕成武突的眼角濕潤,凝視著方吾才:“先生……哎……人生之事,哎……”
方吾才長身而起:“陛下,老夫別無所愿,但求陛下安好。”
“先生……”
…………
燕人的降書,已送至洛陽。
此后,燕成武入洛陽,受到了極高的優待,燕人所忐忑的事,最終還是沒有實現,陳凱之實現了承諾,敕燕成武為燕王,對燕國宗室,俱都以宗室待之,大燕的皇陵,亦是專門增設了禁衛和宦官守護,使其香火不絕。
各國的阻力,迎刃而解,天下至此歸于一統。
三年之后,陳凱之與方吾才在宮中下棋,皇貴妃方氏有了身孕,這使國舅方吾才極為高興,他興沖沖的從濟北趕回了洛陽,師叔侄相見,難免也是感慨萬千,一盤棋罷,宦官將棋收了,在這暖和的寢殿里,陳凱之笑吟吟的看著方吾才:“師叔,朕前日聽說,燕王詛咒你不得好死,你入京之后,在朝會里,燕王還朝你破口大罵,此事,可是真的?”
方吾才面無表情,舉重若輕,風淡云輕狀:“可能燕王殿下對老臣有什么誤會吧,不過年輕人……算了,老臣不與他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