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僧一俗對坐的身影。風君子早有準備,不知從哪搬來兩張矮凳和一張不高的棋案,棋盤棋盒都擺好了。
我沒敢靠的太近,雖然有鎖靈指環(huán),但那兩位都是當世一等一的高人。遠遠的站在一片杜鵑花叢后,聽見他們倆正在說話——
活佛:“小施主費了這么多心思,就是為了請老僧到山野中來下一盤棋。山風清靈,老僧也樂意享受,只是這棋下的卻不怎么樣。”
風君子:“我對手談之道也不是很精通,做做樣子而已。……佛爺,你年長,請你持白,我先落子了。”
這兩個人還真的一本正經(jīng)的下起棋來。活佛披著一件大紅僧袍,右臂裸露在外,仍然是我上次見到他時那一副普通而平和的面貌。一盤棋布局已成,還是活佛先開口:“小施主天未亮就擺好桌案等我,你就知道老僧一定會來嗎?”
風君子笑了:“天下虛懷皆空谷,何處高峰不入云?我聽說佛爺喜歡四處云游,那未嘗不能到此一游。你若是真佛爺,你就會來,你若是假佛爺,來不來也就無所謂了。”
活佛也點頭笑道:“就憑小施主的詩文意境,也值得手談一番。你找我恐怕不僅僅是為了下棋吧?”
風君子:“此事說來話長,我本來是有問題想請教佛爺?shù)摹.敃r佛爺不在,等佛爺回來的時候,我認為我想通了。后來我又困惑了,但佛爺又出去云游了,我自己又解決了。等到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其實我并未悟透其中的道理,所以最終還是請佛爺來了。”
活佛:“我四十歲那年,沿金沙江云游而上,見沿途風景時,也有過你這種感覺。小施主有什么話就說吧。”
風君子:“我不是佛家弟子,所以我想問佛門中人,然而尚云飛去沒有給我答案。”
活佛:“難怪云飛那孩子有一天突然跑來問我——佛家講六道眾生,為什么沒有草木。原來是你問他的。”
風君子:“這是我的第一個問題,后來我又想問的是——草木是否無情?”
活佛:“你剛才說自己想通了,怎么又來問我?”
風君子:“我想通的是草木之情與人不同。但后來我又想到六道之中其它眾生之情與人也不同,那草木不在六道還是沒有道理。”
活佛:“你的問題又回到起點去了。現(xiàn)在想明白了嗎?”
風君子:“今天看見佛爺你,落子的時候我又想到了——草木之情,在有情與無情之間,可以有情也可以無情。這是為什么呢?我想請教佛爺。”
活佛笑了:“佛門弟子,大多不殺生而食素,這素從何來?素來自于草木。草木不入眾生,卻能滋養(yǎng)眾生,它確實在有情與無情之間。你們道門中人,不是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不仁是不是在說天地無情呢?這老僧也不清楚,小施主怎么認為的?”
風君子:“天地當然是有情的,否則怎么會有眾生呢?只是天地忘記了,而眾生在追求而已。草木是取天地而滋養(yǎng)眾生的,化無情為有情。”
活佛:“化無情為有情,看似無情,確是世上情之源泉——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問我?”
風君子的話鋒突然一轉(zhuǎn),高聲道:“我不是草木,我既然生而為人,就有人之情,追求也罷忘記也好,總之有就是有。……佛爺,說了這么多話,你口不口渴?”
佛爺:“聽你這么一說,我還真有點口渴了。只可惜這山野無茶。我們還是繼續(xù)下棋吧。”
這時,遠處的我,突然莫名的感覺到眼前一亮。山風變的柔和而氣韻流動,周圍的樹木也憑添生機律動,連遠處的峰巒曲線看上去也陡然間變的妙味十足。其實風沒有變,樹沒有變,山也沒有變,一切都是因為一個人的出現(xiàn)。不遠處的山林中款步走出一位綠衣女子,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