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仿佛想從這雙震怒的眼睛里看穿一些東西。
“景清,朕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謀害于朕?”
“呵呵……待我不薄?哈哈……”
景清終于出聲,他仰天狂笑起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他伸手指著朱棣的鼻子罵道。
“朱棣,我原以為登上皇位,你的野心就已經(jīng)能夠得到滿足,沒想到,你欲壑難填到了這般地步,受那姜星火蠱惑,現(xiàn)在連祖宗之法、天人感應(yīng)都統(tǒng)統(tǒng)不放在眼里!”
“天人感應(yīng)?”
朱棣哼了一聲。
雖未明言,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朱棣的不屑。
“你以為,姜星火的那套什么小冰河期,真的能騙過天下人嗎?”
“呸!”
景清吐出了半顆牙齒,只有冷笑,這個動作使他身上原本儒雅隨和的氣質(zhì)變得陰沉狠戾起來。
“帝王失德,以至于金甌不穩(wěn)、江山淪喪,這世上哪有什么小冰河期?朱棣,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父皇!”
朱高熾面色一變,連連示意朱棣不要被激怒。
剛制服了景清的朱高煦此時倒是冷眼旁觀了起來,若是這污蔑姜先生的酸腐文人說不出個一二來,朱高煦當(dāng)場就手撕了他。
“你拿什么跟朕賭?拿你十族的命嗎?”朱棣胸中怒意依舊熾熱。
然而,景清的瘋狂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朱棣的想象。
“我再加上瓜蔓抄!賭不賭?”
聽聞此言,大殿中沉寂了幾息。
李至剛看向被兩名金吾衛(wèi)甲士壓制著跪倒在地的景清,心中只有一個念想。
——是個狠人。
何謂瓜蔓抄?
是對連坐犯罪刑罰的一種俗稱,是族誅的一種,意即一人犯罪而誅滅親族,甚至朋鄰鄉(xiāng)里,如瓜蔓輾轉(zhuǎn)牽連。
誅十族,也就是親族加上學(xué)生,瓜蔓抄這是連鄉(xiāng)里鄰居都一起搭上去!
也不待朱棣回答,景清徑自說道:
“所謂變法,不過是朋黨借由此名,謀得私利,最終受苦的還是尋常老百姓!”
“鄭俠能做的,我景清一樣能做!”
“自古有奸臣亂天下,以至于帝王失德者,天必罰之!”
“我景清在此立下血誓,若不止變法,今春,江南無雨!”
說罷,景清奮然咬斷了自己的半截舌頭!
一言已出,滿朝駭然!
什么叫鄭俠能做的?
這便是說,王安石變法之時,中原發(fā)生了一場大旱災(zāi),從熙寧六年至七年三月,整整十個月的時間,一直沒下雨,開封城也常常是風(fēng)起沙飛、天昏地暗,人民無以為生,宋神宗趙頊?zhǔn)种?,想盡千方百計求雨,卻始終不下雨。
而各地的官吏仍催逼災(zāi)民交還青苗法所貸本息,大量的災(zāi)民只能以草根木實充饑,還要被加上鎖械刑具負(fù)瓦揭木,賣產(chǎn)以償還官錢,饑民們扶老攜幼,離鄉(xiāng)逃走的,不絕于道。
原本支持王安石卻轉(zhuǎn)為最激烈反對者的鄭俠,繪下了所見流民扶老攜幼困苦之狀,作《流民圖》闖宮獻(xiàn)給宋神宗,并且說之所以中原不下雨,就是因為奸臣當(dāng)?shù)馈⒕跏У隆?
而如果皇帝下詔后,十日不雨,鄭俠請求斬他首級于宣德門外,以正欺君之罪。
走投無路的宋神宗下詔,未幾日,大雨傾盆。
從此以后人們開始相信變法不得天命,守舊派重新占據(jù)輿論上風(fēng),數(shù)月后,王安石罷相。
而景清堵上了十族加鄰里,就是要證明,天人感應(yīng)就是對的!
這世上根本沒有什么小冰河期,不下雨,就是奸臣當(dāng)?shù)?、君王失德?
而隱隱讓朱棣感到不安的是,今年江南的冬天,確實很不對勁。
一個冬天,沒有雪,也沒有雨,干冷如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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