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老人站在一旁觀看,聽著上海縣本地士紳所言,頗有些心思不寧......自己在松江府苦心經營了這么久的白蓮教組織網,如今被姜星火短短幾日便暴力摧毀的七零八落,堪稱是連根拔起,任是誰心里都不好受。
然而,老人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而拄著拐杖,認真地欣賞著遠處難得一見的風景。
「你知道嗎?我曾經跟你說過,大黃浦的灘頭是我最滿意的地方,因為那是我兒時的全部記憶。」
老人喃喃道:「每天早上在大黃浦的船上喝滾魚粥,喝完粥再走到浦邊吹冷風,看著潮汐漲落,看著水花從平靜到激烈,一浪接一浪,這樣的生活多美妙啊。」
「那時候啊,沒有什么大明,還是大元呢......蒙古人統治著天下,誰曾想到這一轉眼,江山幾度易主,我也從一個稚童,垂垂老矣嘍。」
唐音默然片刻,看著身邊人頭攢動的百姓,幽幽問道:「爹,真的沒辦法了嗎?
老人聞言,轉過身子望著唐音,神色變幻莫測,半晌后,他緩緩挺直了駝著的背,渾濁的眼中,閃爍著掩藏不住的鋒銳氣質。
如同在一把滿是油污的不起眼的劍鞘里,抽出了絕世寶劍。
這位白教主,可是跟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同一時期參加白蓮教起義,揭竿而起反抗元朝的豪杰人物!
若非在白蓮教中資歷、威望無人能比,憑什么眾人服他一個脖頸都要埋到土里的老頭子?
如今垂垂老矣,但白天宇其人的膽魄和雄心卻絕對毋庸置疑,再聯想到水門一事,白蓮教圣女唐音的心中,頓時有了幾分計較。
之前她還以為教主想要引水入城,可仔細想想,卻是自己不懂水利,有些想當然了。
走下城頭拐入小巷,到了白蓮教的秘密據點之中,兩人低聲交談了起來。「我說姜星火聰明反被聰明誤。」
老人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是因為姜星火固然以雷霆手段籌集到了足夠的糧食,也炸開了大黃浦讓大黃浦湖堤崩塌,進而水道與上海浦連成一片,從此以后,華亭縣乃至嘉興府、杭州府的糧食,都可以轉運過來......看起來姜星火已經贏了是不是?」
唐音有些無可奈何,她雖然不想承認,在松江府由她主導的與這位國師的暗中交鋒,目前來看可謂是輸的一塌糊涂,但也只能點了點頭。
或許教主還有什么后手,可她手中的牌,已經輸光了。
事實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要華亭縣的糧食能順著吳淞江水道輸送到太湖前線,那么本就勉力支撐的白蓮教,想來便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
老人笑了笑,他重重地一揮手,豪氣干云地說道。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教潛藏在嘉興府與松江府交界之地的精銳兵馬,同樣可以順著他親手開鑿出來的這條水道,長驅直入,擒賊擒王!
「什么?」
唐音眸子一轉,以手輕掩朱唇,作吃驚狀道:「這怎么可能......我教還有這么多人手?」
「有什么不可能?」
老人似乎對自己這位圣女的反應很滿意。「可姜星火又豈會毫無準備?」
老人淡淡說道:「姜星火是厲害,我們也的確不能小覷他,可是姜星火千算萬算,卻始終忽略了一件事情——他身邊,快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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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蓮教這支精銳兵馬在嘉興府與松江府交界處的行動極其隱蔽,他們是教主的直屬部下,即便是其他白蓮教長老、護法,也只知道每年有大量的錢糧被支出了,但是這支軍隊藏在哪,有多少人甚至包括指揮軍隊的首領是誰等等消息,皆一概不知,哪怕教中地位僅次于教主的白蓮圣女唐音都未曾知曉。
白蓮教自己人都瞞著,更別說是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