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要被朱棣遺忘的問題,又重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在獄中的最后一節課,姜星火讓他二選一,只回答他一個問題,朱棣選擇了預知大明的結局,而非他自己的結局。
而此時此刻,在得知比自己還要年輕的心腹愛將,有可能先自己而去后,一種前所未有的、朱棣自認為幾乎不會面對的恐懼,出現在了朱棣的心中。
朱棣一向是不怕死的,戎馬半生,他經歷了太多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瞬間,若是怕死,朱棣走不到今天。
但朱棣今天怕了,不,描述的準確一點,朱棣不是怕死,而是怕他若是突如其來的死了,那么他剛剛冒著背負反賊之名打下的江山就會煙消云散,他胸中那“治隆唐宋,遠邁漢唐”的宏圖偉業,就無從實現了。
姜星火沒告訴過他,他什么時候會死,這就意味著,或許在姜星火看到的未來里,說不準他明年,甚至明天就會死。
哪怕是皇帝,也保證不了,明天和死亡哪一個先來。
半晌之后,他似乎做下了某個決定。
“備馬,不用鑾駕,把那個成國公府的家將和太醫院使戴思恭一起帶著,朕親自去見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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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府邸還在裝修,姜星火依舊跟老和尚住在一起。
今天袁珙去研究怎么把沙子變成玻璃了,為此特意在化肥工坊旁邊新建了一處工坊。
而張宇初則拉著一幫陸九淵心學一脈的士子,開始了心學的宣傳。
姜萱出門買菜,小于謙也去上學了還沒回來,所以雖然眼下是下值時間,但家里只有姜星火和老和尚,還有前來拜訪的朱高煦。
當朱高煦來的時候,姜星火正拉著老和尚搞科研。
嗯,用“科研”來形容也不準確,準確的說是在開茶話會。
而茶話會的第一項內容,是靜坐。
這是心學里“明鏡論”的內容,也是王陽明心學格心方面的最重要工夫,姜星火對其略有耳聞。
略有耳聞的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弄。
不過好在,在場的這里面還是有明白人的,打坐嘛,老和尚一定擅長。
“目的是什么?”
還俗姚廣孝又一次披上了僧袍,他恍如一尊佛陀般慈眉善目,淡然道:“還是理學格心那一套嗎?世間萬物皆有法度,凡所謂‘三綱五常’者,乃為人處事的根本,若無此三綱五常,則人便難以辨別真假善惡;故天地至理,必須順應天道倫常,遵循三綱五常,內心也必須時時反省,所謂‘君子慎獨’便是此理。”
“還是說,心學的格心,即是求諸己心?”
姜星火答道:“主要目的是要制定一套可以推廣的心學的修煉方法,心學就如同里的魔教功夫,速成,門檻低,容易推廣,用來對抗和推翻理學再好不過.眼下雖然經歷了辯經擂臺賽,心學和實學都有所復興,但這只是第一階段,第二階段就要重現南宋三大學派三足鼎立的狀態,第三階段才是實學徹底成為官學。”
朱高煦則問道:“榮國公講的這些,俺也聽得懂皮毛,但總覺得差了一點啥?”
姚廣孝捋著頷下胡須笑道:“阿彌陀佛,世上哪有完美的東西?伱想得到的或許更多……靜坐是格心的手段,最根本的,還是你的心。”
姚廣孝還俗,純粹是為了姜星火,不想讓自己佛門領袖的身份影響辯經和變法,并不是他真的能改變數十年的習慣。
他朝外面揚手,叫了個小沙彌進來。
小沙彌躬身道:“師祖。”
姚廣孝指著地上的蒲團,溫和道:“把它擺放在中間。”
小沙彌依言照做,蒲團很快就擺好,姚廣孝繼續道:“坐上去。”
看著規規矩矩盤膝合十的小沙彌,姚廣孝問道:“心里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