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若真是天命如此,孩兒愿意陪父親走完最后一程?!?
朱能沉默不語,良久,才緩緩小幅度搖頭,輕輕吐出幾個字。
朱勇湊近了,方才聽到。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言畢,一行渾濁的熱淚從朱能的虎目中流下。
隨后朱能又昏迷了過去。
過了不知道多久,當朱勇趴在床邊已經睡著了時候,忽然察覺到動靜,卻見到朱能正在溫柔地看著他。
是的,溫柔。
這是父與子之間從未出現過的一幕。
而奇跡般地是,朱能此時竟像是好轉了很多,不僅能稍稍移動了,說話也利索了很多也不咳嗽了。
但朱勇的喜色剛剛浮現在臉龐上,下一瞬間就是無盡的恐懼。
他當然清楚這代表著什么。
——父親已經回光返照了。
朱能低頭看了看自己消瘦的身軀,喃喃道:“真得不行了,再這樣下去,恐怕活不了多少時日。兒,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是咱們朱家未來的頂梁柱,你得好好活著,保住朱家的香火,為父希望等到下了地府之后,見到列祖列宗的時候,能夠有個交代你明白嗎?”
朱勇聞言愣住,他忽然意識到父親的意思,這是在交代后事。
他猛地抬起頭來,雙眸中淚水滾落:“父親,孩兒愿意跟隨父親征戰沙場,赴湯蹈火,死而后已!”
朱能微微一笑,只是這笑意,看起來卻無比牽強:“傻孩子,為父當然知道你忠肝義膽,想要舍命報國,可是我們朱家的基業就指望你了,等我死以后,爵位我不操心,陛下會讓你襲爵的,也會善待你,你要照顧好弟弟妹妹,所以,征安南這場仗答應為父,別去打了,好嗎?”
說完這句話,也不待朱勇回答,朱能像是泄了口氣似地,腦袋重重地挨在了枕頭上。
朱能看著座艙的天花板,樓船很大也很沉,停泊在碼頭里,并沒有什么搖晃,跟在陸地上并無區別,朱能在努力把這一幕,想象成自己以前在燕山三衛當兵時候的那家,那間破瓦房的房頂。
“咳咳咳咳.”
一陣劇烈地咳嗽過后,朱勇的神色有些恍惚。
“對啊.當初你娘把你抱到我面前時說,讓我保護你們姐弟倆,讓我們一家子榮華富貴,如今,我已經做到了可我始終覺得不夠,還不夠”
朱勇愣了愣,忽然明白了父親為何會如此執拗地要當征討安南的主帥。
“悔不聽國師之言?!敝炷芸嘈Φ?,“是我誤會國師了,以為國師.不想讓我立功,甚至還生出了幾分.憤恨,等你見到國師,替我向他,道歉。”
朱勇點點頭,隨后,父子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再帶我去看看長江吧。”
朱能氣若游絲地說道。
朱勇叫來侍衛,一起默默地把父親從床上抬了起來,這時候謹遵醫囑已經沒有意義了,滿足父親最后的愿望,比什么都重要。
朱能坐在椅子上,朱勇站在他的身后。
父子倆在甲板上,凝望著長江,此時已近傍晚,夕陽落在水而上,映照出金黃色的粼粼波光,讓原本就美輪美奐的江面景色,顯得更為絢麗多彩。
突然間,碼頭那邊傳來陣陣喧嘩,打破了難得的寧靜,緊接著便看到一艘艦船緩緩靠岸。
隨即有一群人登上碼頭,繼而朝著他們這邊的樓船走來。
當看清楚為首的那名一身青衫的青年男子時,朱勇卻是臉色一凜。
“父親,父親校長來了!是校長!您有救了!”
然而就在這時,朱勇卻發現,父親的頭已經垂落了下去。
朱勇心急如焚,連忙去摸脈搏、探鼻息。
好在,朱能只是陷入了昏迷,并沒有直接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