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是牛拉的板車。
陳勝坐在光禿禿的木板上,即使緊緊的掖著皮裘,還是覺得遍體生寒。
小陳勝的身體底子,實在是太差了……
“大郎,要不然咱還是回家去吧!”
駕車的陳虎眼見陳勝凍得嘴唇烏青的模樣,有些不忍的低聲道。
陳勝搖了搖頭,強撐著道:“不打緊,您繼續說……”
陳虎躊躇了幾秒,還是回過頭繼續給他介紹道:“那廂的‘長隆布坊’,是郡望李家的產業,李家扎根陳郡三百年,出過好幾位郡守大人,端是樹大根深、財雄勢大。”
所謂郡望,便是一郡之內的名門望族。
像陳家這樣的地頭蛇與之相比,連暴發戶都算不上,
陳勝看著前方招牌橫跨三間門臉兒的“長隆布坊”招牌,點了點頭,示意陳虎繼續。
“這廂的‘豐盈糧鋪’,是王家莊的產業,王家莊在咱陳縣周邊,是首屈一指的大莊,莊主王雄老大人,曾辟郡尉,掌三千兵馬,聲勢雄壯!”
“這間‘有余酒家’,是郡丞劉大人家的產業,劉大人為官二十余年,樹大根深,你父與之多有交集……”
人流如織、接踵摩肩的長街上,陳虎一邊駕車,一邊指著兩旁的門市,如數家珍的給陳勝介紹。
陳勝認真聽著,心下忍不住感嘆。
這便是底蘊了!
這么多大中型企業的資料,換個小門小戶的貧家子弟,得走多少冤枉路才能弄清楚這里邊的門門道道?
要是連這些門門道道都不弄清楚就一頭扎進來,只怕立時就被這些地頭蛇、坐地虎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就陳虎這一路介紹過來。
這縣里邊但凡有點規模的商鋪,背后不是和某個官宦有勾連,就是富甲一方的周邊強豪。
這些人做起生意來,會遵從市場經濟的調節嗎?
只怕欺行霸市、巧取豪奪才是他們的本色吧!
也是直到此時,陳勝才發現,自己恐怕是將賺錢這件事,想得太過簡單了!
就他一路走來所見,各行各業的大頭基本上已經被這些坐地虎給把持完了!
剩下的,就只剩下一些諸如銅匠、鐵匠、木匠之類的技術含量較高且難成氣候兒的小作坊。
要想在陳縣內賺大錢,很難不觸動這些坐地虎的利益。
就算不觸動他們的利益,也難保做起來后,這些坐地虎不會見錢眼開、巧取豪奪。
陳家商隊的體量雖然也不小,但好虎還架不住群狼呢。
陳勝也算是沉浮商海十幾載,深知但凡涉及利益之爭,就絕對沒有什么和平解決的可能。
哪家大企業下邊,沒墊著幾家中小型企業的尸骸?
要不怎么會有商場如戰場一說呢?
看來賺錢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
就在陳勝思索時,牛車駛過一個蒸餅攤子,幾條身著短打、袒胸露乳,腰間別著短刃,坐沒個坐像的閑漢見了駕車的陳虎,嘻嘻哈哈的起身迎過來:“喲,虎叔,您這是練把式呢?”
陳虎倚坐在車轅上,只拿眼角瞥了這些閑漢一眼,大刺刺的輕喝道:“瞎了你們的狗眼,我家大郎都不認得?”
幾條閑漢被他這么一喝,紛紛訕笑的扭過頭朝牛車上的陳勝拱手作揖:“是我們哥幾個有些眼生,大郎莫怪。”
他們心里跟明鏡兒一樣。
這陳縣里有無數個“大郎”。
但能讓陳虎駕車溜街的“大郎”,只能是行商陳家的陳大郎。
陳勝握掌還禮,和和氣氣的輕聲笑道:“是小弟出街得少了,才讓哥哥們瞧著眼生,改日小弟做東,請哥哥們聚一聚。”
見陳勝這般和氣,閑漢們眉宇間的笑意都熱切了不少。
“哪敢讓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