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莊。
卷著褲腿,光腳坐在田壟邊兒上的陳守,聽完陳虎的述說,臉色異常精彩的看著眼前的陳勝。
陳勝神色坦然與他對視,正色道:“怎么,阿爹您覺得兒子的決定有問題?”
陳守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好半晌才吭哧吭哧的道:“我兒生有大志,我不如我兒遠矣!”
陳勝笑了:“阿爹不怪兒子任性,拖累了咱家才好!”
陳守用力的搖頭,一句一頓的話:“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兒能有此心此念,咱家列祖列宗九泉之下,亦當暢慰歡顏!”
他心下很是觸動。
在他聽陳虎說到郡中諸世家大族將瓜分五千石糧秣,而他行商陳家也將分得三百石之時,他心頭是感到高興和振奮!
陳勝在為了糧食發愁。
他這個正兒八經的行商陳家家主,當然也在為了糧食發愁。
現在天上憑空掉了三百石糧食下來,自己家這一兩千口子的日子又能寬裕幾分,他怎么能不感到高興呢?
他沒覺得這事有什么問題!
直到陳虎將先前陳勝所言轉述于他之后。
他才陡然醒悟……
這事的確不對!
但這個結果,卻是陳勝這個兒子告訴他的!
這令他真有一種自己一把歲數,都活到了狗身上!
“除了回縣城露面,還有什么是爹能做的?”
他正色道,“不若此行,由我與刀子他們去,你留待家中?”
“不行的!”
陳勝微微搖頭:“您才咱家的主心骨,只要您不在縣里露面,咱家就擺脫不了這個嫌疑,后續的收尾事宜,就會很麻煩!”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你回縣里之后,直接挨家挨家去拜訪張家、田家、劉家,以及槐安堂,問他們買糧!”
“他們賣不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要讓他們都知道,您就在縣里!”
陳守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陳虎已經搶先一步說道:“此行,咱隨大郎去吧!”
陳勝看向他,還未張口,便見陳虎沖自己搖頭,吐著煙霧徐徐說道:“莫與二伯犟嘴,要沒個熟路子引路,你們知道該走那條小路嗎?何處可以取水、何處可以安營、何處有大戶人家嗎?”
他吧嗒了一口韭云葉,忽而笑道:“說起來,咱這條胳膊就是在這條路上丟的,如今隨你崽子去胡鬧這一回,也算是咱這條胳膊,沒白丟在那條路上……”
陳守:“二哥……”
陳虎再次搖頭:“老四,你也別勸了,這些年你說啥就是啥,二哥從未與你犟過嘴,但這一回,二哥想自己拿主意。”
陳守一咬牙,看向陳勝,肅穆道:“你要做大事,爹不攔著你!”
“先前你曾與爹說過,出了家門,爹就得擔起咱家這些弟兄叔伯的生死,傷了誰、死了誰,爹都有責任!”
“今日爹將你這句話還給你,你記住嘍,你帶出去的,都是活蹦亂跳、能走能扛的好漢子,你將他們囫圇的帶出去,也一定要將他們囫圇的帶回來!”
陳勝微微一笑,“您就不擔心兒子自個兒回不來?”
陳守嘲諷的“呵”了一聲,不屑的道:“你比猴兒都精,又惜命,誰能留得下你啊?”
“哈哈哈,果真是知子莫若父!”
陳勝翻身上馬,一手抓起韁繩,一手按住掛在馬背上的銳取劍:“阿爹,兒子走了!”
說完,他撥轉馬頭,打馬奔向蟠龍寨。
陳虎與幾名幽州軍老卒見狀,齊齊上馬追上陳勝。
陳刀已經先一步趕往蟠龍寨整頓人手,只等他們抵達蟠龍寨,就可以出發趕向拓縣。
陳守站在田壟上,目送著他們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