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法家、墨家,先后背離百家陣線,倒向漢廷之后。
百家又數次集會,商議應對漢廷的學術壟斷,然都無疾而終。
至四月下旬,法家入稷下學宮的第一批弟子,開始陸陸續續走出稷下學宮,腰懸鐵尺游走漢廷治下九郡,宣揚法家“刑過不避大夫,賞善不遺匹夫”之理念時,百家終于有些坐不住了!
尤其是與墨家同為九州三大顯學的儒道兩家,自四月下旬始,就不斷的遣人來陳縣拜見陳勝,商議各種細則。
很顯然,他們也同樣懂得‘思想的陣地你不去占領,敵人就會去占領’的道理。
五月初一,漢廷的小麥收割的步伐,剛剛從豫州進入兗州地界。
是日,儒家入稷下學宮講道的先頭部隊,抵達陳縣!
陳勝授意李斯,代他于西城門內相迎。
而他自己,則隱匿于內城城門樓,悠然的準備看上一出大戲!
時值晌午,陽光明媚。
一行壯觀的牛車,出現在西方馬道的盡頭,伴以整齊浩瀚的儒家經典吟誦聲,“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城門樓上,正坐于一條云紋檀木矮幾后的陳勝,傾聽著悠遠而清晰的吟誦聲,薄薄的唇角微微往上一挑,低聲自言自語道:“有趣……”
都說儒家養浩然之氣、修君子之身。
可這些君子,心眼也不見得大啊!
前腳折了面子,后腳就想找回場子!
不過沒關系。
現在有人比他更著急!
百家爭鳴的好處,莫過于此。
陳勝瞇起雙眼,笑得像一只偷到了母雞的狐貍。
“噗噗噗……”
架在紅泥小火爐上的黑鐵水壺噴出一股柱狀的白氣兒,水開了。
陳勝不緊不慢的提起黑鐵水壺,緩緩將沸騰的開水倒進身前的陶土茶壺里,有條不紊的洗茶,泡茶……
陳縣原本是沒有茶葉,也沒有飲茶這個風氣的。
自從陳勝開始喝茶后,陳縣便有了茶葉,也有了喝茶這個風氣。
上行下效,莫過于此!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浩大的吟誦聲中,百十架滿載竹簡的牛車車隊,浩浩蕩蕩駛入西門外。
陳勝放眼望去,就見每一架牛車上都端坐著一位儒生,無論老少,盡皆身穿玄色儒袍、頭戴羽冠,正襟危坐,手持竹簡目不斜視的高聲吟誦著。
單單這股‘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昂然氣勢,就勝過了當初三百法家門人腰懸鐵尺入陳縣的氣勢好幾里地那么遠!
引得無數陳縣百姓蜂擁至西城附近觀看……
“來者止步!”
就在牛車隊伍即將駛入翁城之時,一聲中氣十足的呼喊聲,竟壓下了這百十儒生的吟誦聲。
陳勝聞聲一抬頭,就見一名頭戴獬豸冠、身穿束腰玄色勁裝、腰懸無刃鐵尺的法家門人,挺胸抬頭的大步走出甕城,孤零零的一人阻擋在一眼望不到頭的牛車面前。
一人面對百十儒生,非但未露怯,氣勢竟還略有勝出!
“好戲開場了!”
陳勝提起陶壺,悠然的拉出一道銀亮的水線,將茶湯倒入茶盞里,然后捏起茶盞,一邊繼續看戲,一邊美滋滋的小口小口抿著。
整齊吟誦聲漸止,浩大的牛車隊伍在一聲聲吁聲之中,停在了甕城之外。
就見牛車隊伍的最前方,一名須發花白的蒼老儒生,顫顫巍巍的起身,一絲不茍的捏掌作揖,沉聲問道:“敢問足下何人,何故阻攔吾等去路?”
這名法家門人為何阻攔他們去路,自然是禿子頭上的虱子,一眼可知的事。
但開噴之前,總的走一遍程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