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些人來勢洶洶，舒祺不由緊張起來，手緊緊握著劍柄，如臨大敵。

駕車的李談也吁了一聲，讓駟馬停下，看了看，說道：“是馬服君家的私屬。”

所謂私屬，便是隸屬于私人的親信家臣，雖然從春秋到戰(zhàn)國，人身依附已經(jīng)沒過去那么嚴(yán)重了，但作為封君公子，誰沒有成百上千的私人武裝？

當(dāng)年，商鞅在秦國失勢時，曾經(jīng)派他的私屬護送其母回魏國，結(jié)果魏國恨商鞅言而無信誆騙魏人，遂不接納，于是商鞅只好帶著私屬在封地發(fā)動叛亂，事敗車裂而死。這之后，秦國封君們的私屬武裝便被削弱，但其余列國依然盛行。

這些人對自家主君忠心耿耿，跟明代將領(lǐng)的家丁性質(zhì)類似，往往裝備兵器最為精良，是戰(zhàn)爭中的精銳部隊。

趙國也不例外，趙奢以戰(zhàn)功得為封君，私人武裝自不會少，他的私屬弓馬嫻熟，久經(jīng)沙場，此刻馳來，雖然速度不快，但馬首昂揚，人人神情凝重，自帶一種凜然威風(fēng)。

護送長安君的十余黑衣打馬上前，護翼在馬車前方，亮出了趙國宮廷的符節(jié)旗幟。

那些馬服私屬也在數(shù)十步外停下后，見到大夫以上才得乘坐的駟馬大車，更有黑衣衛(wèi)士同行，他們也不敢造次，為首的虎賁下馬行禮，謹(jǐn)慎地問道：“不知是哪位貴人造訪馬服君封邑？”

明月沒有答話，看了一眼舒祺，舒祺先是一怔，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便扶著劍，大聲說道：“長安君來訪，還望二三子速速通報馬服君！”

得知來的是太后寵兒長安君，馬服君的私屬們面面相覷，過去幾天里，他們也從去邯鄲趕集的人口中，得知了長安君主動為國赴難，要去齊國為質(zhì)的消息，卻不料這位公子突然跑到紫山來了。

眾人不敢怠慢，幾人飛奔回去稟報，其他人則放下戒備，換上笑臉，在前方為長安君開道。

在他們的引領(lǐng)下，明月進入了紫山小邑中。

雖然都叫做封君，但封君也分好幾個等級，定身封，功封，蔭封和虛封。

所謂定身封，就是得到君主承諾，世代享有其封地，傳三代不絕，與國同休，封地也不小，最少是一個萬戶縣。這是高級的封君，天下寥寥無幾，趙國曾經(jīng)有許多位代君，堪比小國諸侯，但從沙丘之變后，代地就不再封建。當(dāng)今之世，也就齊國的安平君田單，和秦國的穰侯魏冉封地最大，能與諸侯抗禮，不過明月卻知道，魏冉在陶邑的好日子沒幾天了，他死后，領(lǐng)地將被秦王剝奪。

其次便是功封，如眼前的馬服君，這一階封君多為公卿勛臣，封邑卻不大，不過一鄉(xiāng)之邑，但只要回到這里，趙奢就是實打?qū)嵉木鳌?

至于蔭封，多為王室子弟，明月雖然備受太后寵愛，但按照趙國的律法，像他這種沒有尺寸之功的，全靠作為君王至親才得以列為封君。被賞賜了很多城邑，但那些名義上給他的城邑土地，都有聽命于趙王的守、相管理，每年把收上來的糧食勻給他長安君，如此而已。

最差的虛封，更是連名義上的封土都沒有，只得到與所受封邑數(shù)量相對應(yīng)的錢糧俸祿。

按這么算，除卻明月的公子身份，馬服君地位其實是比他長安君要高一級的，所以明月前來拜訪，也不算折身結(jié)交……

農(nóng)田落于身后，屋舍和道路上的人密集起來，他們已經(jīng)正式進入鄉(xiāng)邑，到這時候明月才詫異地發(fā)現(xiàn)，這紫山小邑，竟連圍墻都沒有。

那領(lǐng)頭的馬服家私屬自豪地說道：“公子不必奇怪，原本是有的，是馬服君讓人拆了。主君說，有吾等私屬保護，紫山附近的豺狼虎豹都將被獵殺殆盡，周圍的盜賊宵小，也不敢來送死，既然如此，要圍墻何用？于是就帶著百姓將墻推倒。”

“不錯，紫山何須墻邑？二三子赳赳武夫，便是紫山的萬丈高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