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進門,明月就知道,這間店鋪的主人混得不怎樣。
蒙灰的木門,低矮的門檻,里面面積很小,各種東西擠在一起,幾乎沒能下腳的地方。后面的櫥壁上擺著雜七雜八的瓶罐,空氣里夾雜著一絲硫磺的氣味。
一個十多歲的小童手持木杵,站在門內(nèi),面帶笑容,作出迎客的姿勢,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拿著的東西不妙,連忙扔到一邊,然后就垂下頭不敢說話。
那小童身后,一位衣著邋遢的方術(shù)士慌慌張張地來迎接,臉上還有瞌睡時被案幾角壓出來的紅印。
“這位君子……”在張口說了一句臨淄方言,對方搖了搖頭后,方術(shù)士連忙改換成不太流利的雅言。
“小人徐平,君子光臨,實乃吾等榮幸……”
……
一邊奉承攬客,徐平的眼珠子也在打轉(zhuǎn)。在臨淄討生活這么多年后,他也練出了一套齊人商賈看人的本領(lǐng)。
眼前這位少年白面無須,眼睛透亮,一看就是豪富之家才能保養(yǎng)出來的細皮嫩肉,他穿著的衣裳雖然看似普通,但那些細葛布一針一線都十分精致,更別說邊角的繡文,尤其是他帛帶上那枚幾乎有半個巴掌大的圓月玉飾,色澤圓潤,線條舒暢,更是價值百金……
他身后的幾名護衛(wèi)也不一般,五個兇神惡煞的大漢自覺地在丹鋪門口一站,跟進來的那個也是身家不俗的年輕劍士,當(dāng)他盯著自己時,徐平感覺自己隨時會被此子刺出一身篩子。
左右上下觀察一番后,徐平便知道,這次是來了大魚!此人,非富即貴!
十五六歲的少年人進方術(shù)士的丹房藥鋪,所求何事?他們又不似年近半百的中年人,需要壯陽藥,一般來說,應(yīng)該是為長輩求藥……
于是徐平便故作高深地沉吟起來,笑瞇瞇地說道:“小君子莫非是……趙國人?”
哪怕是說雅言,卻難免帶上一點鄉(xiāng)音,少年君子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承認道:“我正是邯鄲趙人。”
一個遠離故土的年輕貴君子……徐平迅速補全了面前這貴人的來頭,繼續(xù)問道:“小君子家中父母可還安好?”
“家父已逝,家母尚在。”
他提及父親時無甚表情,說母親卻有些憂傷,徐平看在眼里,便立刻說道:“小君子真是一片孝心啊。”
這話倒是說得少年君子一愣,笑道:“先生無緣無故,為何夸我?”
徐平一笑:“小人聽說過一件事,孔子的弟子曾參,世稱曾子,以孝著稱。少年時家貧,常入山打柴,一天,家里來了客人,曾母不知所措,就用牙咬自己的手指。曾參忽然覺得心疼,知道母親在呼喚自己,便背著柴迅速返回家中……小君子遠在臨淄,距離邯鄲千里迢迢,想必很想念母親,擔(dān)心她身體,這就是嚙指痛心,只有純孝之人才有啊……”
見那少年面色微沉,似乎是在思念母親,擔(dān)心她的身體,徐平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便再接再厲地誘導(dǎo)道:
“還有一件事,在楚國郯城,有一位名叫郯子的處士,其母年老,患眼疾,需飲鹿乳療治。他便披鹿皮進入深山,鉆進鹿群中,擠取鹿乳,供奉雙親。一次取乳時,卻有獵人拉弓瞄準(zhǔn)了郯子,以為他是頭麂鹿,郯子急忙掀起鹿皮現(xiàn)身走出,將擠取鹿乳為雙親醫(yī)病的實情告知獵人,獵人敬他孝順,以鹿乳相贈,并護送他出山……”
說到這里,徐平不失時機地一比身后的瓶瓶罐罐:”小君子有曾參、郯子之孝,小人也不吝效仿那獵戶,以鹿乳相……售。”
“鹿乳?我母親雙目清明,要那東西作甚。”少年君子樂得不行。
“不然。”徐平吹噓道:“我身后的這些丹藥,都可以同治眼疾的鹿乳相比。不瞞小君子,小人的方術(shù),傳自海上神仙道名師,他可是曾經(jīng)去過三神山,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