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葭搖了搖頭:“非也,只是不曾想,在這獵場之上,能聽到子墨子之言。”
“子墨子之言?”田蕤有些吃驚。
“子墨子曰,行不在服。”
田葭解釋道:“我聽母親說,當年也有儒生頭戴著巍峨儒冠,穿寬大儒,腰帶上還插著笏板,去拜見墨子,并質問墨子為何穿著如此隨意,如同陋巷的函人、匠人。”
“墨子便說,齊桓公高冠博帶,金劍木盾,以治其國,其國治。晉文公大布之衣,牂羊之裘,韋以帶劍,以治其國,其國治。楚莊王鮮冠組纓,絳衣博袍,以治其國,其國治。越王勾踐剪發文身,以治其國,其國治。這四位明君的服制不同,卻都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由此可見,齊國一些儒者,非要穿上古代的服飾,說古話,好像這樣才能國泰民安,是不對的。人有作為沒有作為,不在于他穿什么樣的服裝,關鍵在于其如何行事……”
田蕤雖然聽不太懂,但也點了點頭,她曾聽說,安平君那已經過世的夫人與墨家有些關系,在即墨時隨墨家眾人一同協助田單守城,之后才與田單結合,想來田葭欣賞墨家之言也實屬正常。
她打趣地說道:“莫非長安君也是墨門弟子?”
田葭搖了搖頭:“不見得,或許只是言論相近罷了。”
她嘆道:“彼一時此一時,這世上,已經鮮有墨者了……”
……
話雖如此,但那長安君的犀利言辭,倒是讓田葭眼前一亮,之前因為種種事情對長安君的惡劣印象,頓時減輕了不少,看上去,他雖然嗜酒好色,但也并非純粹的膏腴無能之輩?
那場不在安排內的辯論耽擱了不少時間,此刻天色已經大亮,狩獵便要正式開始了,太子建雖然被掃了興致,但還是硬著頭皮與齊相一同,率眾人立于木臺華表之下,舉行獵前的祭祀儀式。
一時間,鼓角鳴響,宰夫殺生祭祀,但見斧鉞飛舞,血光四濺,備好的三牲頭顱落地,鮮血四濺,這一幕血腥的場景頓時激起眾人的嗜殺之氣,他們在車上馬上相互目視,挑釁意味十足。
不過第一箭還得太子先來,當下有后勝讓虞人放出預備好的一群鹿來,太子建湊得老近,開弓一箭射殺,引發了一陣歡呼。然后便是行獵開始,在場的各獵隊或著皮弁,或穿胡服,皆率部向獵場奔去,而虞人們也早已將林子里的獵物驅趕出來,方便貴族射殺。
女眷們當然不會錯過這熱鬧,她們三三兩兩坐在敞開的馬車上,在外圍游走,觀看男人們展現武藝。
田葭還是與田蕤同車,但不同于旁人的興致勃勃,她依然暗暗打著哈欠。
她早就說過,這種號稱繼承了古代“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的古老習俗,雖然打著的名義是為了剿殺繁衍過多的野獸,不要讓它們踐踏糧食,然而實際上,大隊人馬出動踩壞的莊稼,可比野獸破壞的多數十百倍,不過是讓人炫耀財富,讓貴人追逐野獸為樂罷了。
但轉目間,田葭卻發現有不少車輛都在朝長安君的獵隊靠過去,車上女子頻頻矚目,對正在馬上抽箭拉弓的長安君指指點點,都有些期待起他的表現。長安君的機智善辯,她們已經見識到了,若他武藝也能不俗,那真是一位佳偶了……
田蕤也興奮地對田葭說道:“方才長安君與匡梁將軍約定獵場上見,姐姐覺得,誰能勝出?”
田葭則笑道:“公主別忘了,吾弟也在獵場上,他雖話不多,但這等場合,卻也不甘示弱,至于長安君,你瞧,他開弓了……咦?”
隨著咦的一聲驚呼,田蕤舉目望去,不由目瞪口呆,田葭則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聲來。
方才,那長安君在馬上倒還算能騎得穩穩當當,可他開弓射箭的架勢,卻一看就是新手,田葭出身將門,父親和弟弟射御的情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