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單時,那些兵卒的下巴差點沒驚但掉下來,連忙將博戲的東西踢到一邊,持矛站直了身,雙腿戰戰。
田單沒有刁難眾人,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跟眾人說了句俏皮話,又穿過他們看守的岔口,順著斜梯向城頭爬去,途中他對明月說道:“當年齊國五都皆已光復,唯獨聊城仍在燕軍手中,我奉王命來攻,圍困了此地足足一年之久……”
明月頷首:“我聽聞,那是齊燕最后一戰。”
田單所言非虛,等抵達不算高的城頭后,明月發現這里雖然已修繕過,但城東一側,依然有不少殘垣斷壁,有的上面滿是焦黑,這是石矢烈火攻擊的痕跡。
一行人站在城頭放目望去,西面可以看到蜿蜒流淌在城下的漯水,猶如一條清澈的玉帶,東面則是綿延的田野,百姓正在忙活著秋收,更遠處則漸染秋色的樹林。
田單不由感慨道:“當時大軍頓足城下,我每日每夜都從下方往上看,總覺得這城易守難攻,高不可攀,現如今站在城頭往下看,似乎也沒那么高,那可是我此生遇到最難的苦戰,我攻城之能,遠不如守城啊……”
他指著東面的農田里那些人工壘砌的圍墻,說那其實是十年前攻打聊城時留下的壁壘。
“齊軍死傷慘重,但這聊城最后還是沒有被攻下,而是靠了稷下名士魯仲連的一封信。”
原來,當時齊人魯仲連來到了聊城,他寫了一封信,系在箭上射進城去,送給燕國將軍,信中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說燕將放棄抵抗。魯仲連口才了得,那燕國將軍看到信后,大受觸動,哭泣了三天,猶豫不能抉擇。要是回燕國,他與燕惠王已經產生了嫌隙,害怕被殺;要是降齊,他曾殺死、虜掠過許多齊國人,又擔心投降后受侮辱。
最后那燕將無可奈何地長聲嘆息說:“與其他人刃我,不如我自刃。”于是就自殺,聊城之內燕軍無首,頓時大亂,田單這才乘機進兵,一舉拿下了此城……
此戰之后,本來從即墨殺回來的齊軍也如強弩之末,對依然被燕國占據的北地無能為力,一直拖到了今天。
有些猜不透田單為何要讓自己陪同,又為何要提及往事,明月也不急,問道:”不知魯仲連先生何在?“
田單道:“魯仲連可是位奇人啊,箭書下聊城,我回臨淄后將此事稟報大王,大王欲封其爵位,魯仲連聽說后卻潛逃到海邊隱居起來,說他與其富貴而屈身侍奉于人,還不如貧賤而輕視世俗,放任心志。”
明月贊道:“倒是有幾分莊子之志,但卻又時刻心系國事,果然是一位奇人,可惜我此番來齊國,未能見上一面……”
田單冷冷一笑:“魯仲連,他可不一定會喜長安君。”
說著,他回過頭,走到了聊城城頭的內側,指著錯落有致,炊煙裊裊的民居道:“長安君,你可知曉,我攻下聊城后,做了什么?”
明月默然不言,過了一會,田單似是對他說,又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我違背了魯仲連在信中與燕將的約定,將城內的燕卒盡數屠殺,筑成京觀……當時這五千燕卒已在聊城駐扎了十年,與當地齊人通婚,幾乎每個燕人,都有一個齊人妻子,但我卻痛下殺手,將她們的丈夫屠盡!”
“此事之后,魯仲連憤而與我絕交,吾妻乃是墨家,崇尚兼愛非攻,也整整數月沒與我說過話,之后日漸憂慮消瘦,郁郁而終……”
田單扶著聊城的夯土城墻,目光深邃,仿佛看到了那一日的流血成河,滿城哭嚎。
“那日,長安君問我悔不悔去城陽請大王歸臨淄。”
“殊不知,我田單此生唯一后悔的事,其實是聊城之屠!”
他道明了真相,難道,這就是聊城人對田單又敬又怕的原因?
明月默然半響后,才道:“我看安平君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