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旗幟,沒有號角吹響,也沒有鼓聲隆隆,雙方嘴里喊著含混不清的口號,在狹窄的茅屋里外戰成一團。
賊巢里充滿了吶喊和尖叫,空氣中彌漫著血腥,世界一片混沌,亂戰里,唯獨董方還維持著一絲理智。他在戰場中游走,穿梭于廝殺在一起的人中間。他是從小受過訓練,十五歲就進入黑衣的功勛子弟,自然和這些如同只會雜斗的人不同,每次手起劍落,都能收割一條生命。
身邊都是嘶吼和金屬碰撞的聲音,董方的劍削開一個賊人的臉,那人穿了件甲,但沒戴胄。還有個賊人武藝不俗,連殺三名青壯,董方便過去在他背上補了一劍,而后發現自己后方也有個賊人舉起斧頭要劈自己,卻有一枝利箭自他喉頭刺出,他雙手一軟,武器砸落下來。
郡兵在掃清外圍后,也開了進來,和打沒了秩序,只憑借本能和仇恨戰斗的西鄉青壯不同,他們依然保留著建制。短兵在前長兵在后,弓弩左右齊放,如砍瓜切菜般收割著敗相已現的賊人。而那些屋舍內,忍耐許久的被擄女子,也紛紛隨手拿起旁邊的任何東西,開始反抗賊人,披頭散發地撕扯著他們……
等大喊著“殺賊”,放倒目光所及最后一個站著的賊人后,董方長出了一口氣。
環顧四周,賊人不是被殺便是跟著首領向北逃走,總之戰斗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已經結束。遍地都是死者和負傷的人,發出慘叫和呻吟,好在死傷的主要是賊人,董方的預料沒錯,賊人的確沒有死戰之心。
“打完了……”
他心里一松,放開手指,已經遍布缺口的劍鏘一聲落在地上,而后踩著滿地血液,向外走去,然后抬頭望去。
董方以為,這場戰斗,他們起碼打了好幾個時辰,但頭頂的太陽卻紋絲未動。
這場戰斗從開始到結束,不過一刻。
賊巢外面,一些逃出來的女子找到了自己的親人,或是丈夫,或是兄弟甚至是兒子,雖然場面依然有些尷尬,但一群人還是一起抱頭痛哭。
董方突然想起瞇瞇眼的肥平在出發前對自己的囑咐:“等西鄉青壯大仇得報,找到被擄走的親人后,別忘了讓他們記住這是長安君的恩澤……”
不過這時候,董方已經沒氣力說一句話了,他癱坐在一片被鮮血染紅的水洼邊上喘息不已,昭勃則一瘸一拐地來到他身旁,也坐了下來,臉上滿是苦笑。
雖然手刃幾個賊人,已經讓他有了大仇得報的痛快,但他還是沒有找到自己的弟媳。
“我弟媳被擄走時,已有了身孕,也不知有沒有給吾弟留個后……”
二人都緘默了,沒氣力說話,此時那些郡兵們已不見蹤跡,他們向北追擊逃走的賊人,像一群獵犬追趕麋鹿般,將他們趕進預定的埋伏里。
看著那些燃燒的賊人船只,看著升天而起的滾滾黑煙,董方想道:“也不知馬服子那邊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