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鄭氏打車行腳恭候多時,并傳一口信。
說是在香滿樓有一怪人,拿了一把鐙亮鋒利的斬肉,蹲在香滿樓前叫賣。
而從香滿樓開業至今,便在后廚干到現在的老鐺頭賀廚子,不知是怎了,偏就相中了那人的刀具,非要買下來。
上車時,行腳開始快速向前奔跑。
“那就買啊?”
二娘柳眉微蹙,心中納悶。
一把刀能貴到什么地步?還用得著她來定奪?
“怪就怪在這里。”若搭車的是吱吱,便能認出此人,竟是那夜在天上人間文嫖的那位中年行腳車夫。只見車夫咧嘴一笑,露出兩行整齊白牙:“屬下覺得蹊蹺,那賣刀的人說,刀只借不賣,多少錢都不賣,非要見老爺一面。”
屬下?
二娘一愣,看著行腳背影,琢磨片刻,認出此人便是昨日黃昏偷偷塞“東西”給她的行腳。
天下間哪有那么巧的事,二娘便壓低聲音問:“你是?”
行腳越走越快,兩旁人潮在二娘身邊掠過,幾成殘影,可偏偏車子卻拉得異常平穩。
“慶十三,喜慶的慶,正月十三的十三。承蒙老爺在小人落難時不嫌棄,托了一手。如今厚著面皮,在老爺手底下,討幾口閑飯吃吃。”
很快慶十三拉車搭著二娘,四平八穩,來到香滿樓。
香滿樓前,一穿著粗布麻衣的年輕人,坐在臺階旁,手里抱著一布包,看那形狀,是斬肉刀無疑。
賀廚子蹲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年輕人賣了那刀,只要不過分,多少錢都好說。
看樣子賀廚子對那刀,是真喜歡。
二娘下車,遠遠一看。
那年輕人年齡估摸二十有幾,相貌不算出眾,放人群中一眼難以辨認出特色。讓二娘最為深刻的反倒是青年左臉上貼了一塊厚厚的、黑糊糊的膏藥,格外顯眼。
賣刀青年一看二娘走來,咧嘴一笑:“這位姐姐不是這里的老爺吧?”
二娘做生意也是果斷,客套兩句,張口就問一口價是多少。
“我這刀,只賒,不賣!”
二娘搖頭:“我鄭家,從不賒賬。”
青年人拍拍身上的塵土,將緊緊捂了一早上的刀就這樣隨意交到賀廚子手里。
“這位姐姐,我又沒說不取刀錢。不多不少,整整一百兩銀。等你們老爺‘回來’,小子親自來取…嘻嘻。”
一百兩一把菜刀在市面上算是“天價”,可落在二娘眼中卻又不算什么,回頭見賀廚子那歡天喜地跑回后廚要試刀的姿態,二娘也懶得討價還價。只是再想尋找賣刀青年,要一個聯絡方式時,青年早已擠入人潮,不見蹤影。
“賒刀人?”慶十三倚在樹下,用披在肩上的汗巾擦汗,看見此景,動作一頓,想起許多年前流傳在大街小巷的傳聞。
趁著無客,慶十三坐地上,搓著腳丫子,從車座下暗格摸出一桿旱煙,用隨身火折子吧嗒點上。
慶十三吞云吐霧,撇嘴道:“今時不同往日了呀!這太平世道,誰還練這些?”
……
“怪事!”
二娘并未將此事放心上,嘀咕一句,命人打包幾道老爺平日愛吃的小菜。
這才是她繞道來一趟香滿樓的原本目的。
慶十三原來是老爺的人,出于對鄭修的盲目信任,二娘沒帶其他打手護院,搭著慶十三的專車來到獄營。
一路放行,二娘來到甲字房,正準備告訴老爺種種好消息時,只見鄭修眉頭微擰,仰躺在太師椅上,神情微微變幻。
二娘看著鄭修那臉,不忍打擾,便靜靜守在牢外。
有機靈的獄卒搬來一張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