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爛的血肉中,一顆血淋淋的眼珠子由幾根蠕動的肌束懸吊著。
阿諾此刻早已完成了由“人”到“非人”的蛻變,未必成了神,最起碼不是人。
他的身體正在瘋狂地重組著,舊的身體一次次地死去,新的身體一次次地“重生”。
到了“神”這個級別,肉身存在與否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
就似安妮看起來像是一頭貓,某位不能提及在夢里能嚇哭孩子的存在是一頭蝙蝠,鄭修遇見的劇團中,魔術師看起來像是一位魔術師,晴天娃娃看起來像是會噴水的破手工娃娃,深紅馴獸師所馴服的狗子看起來像是一條蠢狗。
上述種種存在看起來都不咋的,但這不影響他們以這般姿態展示出遠超出普通生命的可怕實力。
腐朽的世界中,鄭修手執權杖,孤獨屹立。
可怕的血肉在支離破碎的世界,在暗無天日的光景中聚集,鄭修平靜地望著那一點點聚集的血肉,默默無言。
偉大的存在,看起來像是一頭小母貓的安妮大人如背部掛件般用爪子扒拉在鄭修的背后,她換了一個姿勢,踩在修正之神的肩膀上。
“名為阿諾的‘人’已經死了。”
在主宰眼中,無論是類人種還是其他什么,都勉強算得上是“人”。
一視同人。
安妮道:“如今在你面前的,只有一團……渴望著破繭重生,成為神的……‘東西’。”
鄭修雙眸躍動著漆黑的流光,他注視著天上地下充斥著的血肉,微微喘息著,中場歇息。聞言,鄭修神情沒有絲毫波動,他看透了對方的真面目,只是稍稍點頭,道:
“還剩一點,只是不多。”
鄭修兩手拄著小丑權杖,緩緩升上高空。
目之所及,一片瘡痍。
“祂已經和這個世界融為一體。”
“祂新的權柄,無處不在,深深地滲入了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除了,鳳北的神國。”
仿佛自言自語般,鄭修說罷,閉上眼睛。
“噢?有辦法了?”
橘貓看穿了鄭修的想法。
“有是有的,”
鄭修語氣中透著幾分無奈:“可這個世界經過祂這般糟蹋,‘源’幾乎所剩無幾,這一役,我能贏,可賺不了什么。”
橘貓卻不這么認為,搖搖頭,爪子生動形象地一張一合,作出一個“壓榨”的手勢,道:“努力榨一下,擠擠總會有的。”
鄭修沒回答,橘貓用爪子拍了拍鄭修的后腦勺:“話說你打算怎么辦?”
當安妮問出這句話的同時。
阿諾重新于血肉王座上站起。
祂微笑著俯瞰著鄭修,天地間都回蕩著如同混音一般的奇異聲音:
“第三次了哦,你,打算怎么辦?”
阿諾抬起手掌,一只漆黑而巨大的“手掌”,再一次破開塵埃云,向地面拍下。
轟隆轟隆……
地面在震蕩,天空在哀鳴,頃刻間,連風也停止了呼嘯。
所有肉眼可見的一切,大地、空氣、生命、群山、海洋、氣候、規則,組成這個世界,無論是肉眼可見,或是肉眼不可見的“一切”,一點點地失去了“聲音”。
鄭修的耳邊正在上演著可怕的一幕:在“萬物之聲”中,哀鳴的萬物在“魔王”出現的剎那,萬物的聲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沉寂下去,變得沉默,變得枯啞。
“萬物”正在死去!
阿諾如暴君般蒞臨,微笑的口角一點點地裂向耳根,向鄭修露出一抹無比猙獰的笑容。
一直在阿諾身后,蠕動不止、形態不定的陰影,也在這一刻,徹底定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