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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子便端了一只錦凳,張居正淺淺一笑,撩起大紅蟒袍下擺坐了下來。
“先生此來所謂何事?”
萬歷皇帝朱翊鈞正襟危坐,擠出一絲笑容,就像一名普通的孩子見到私塾先生一般。
張居正拱了拱手道:“老臣此來是有一件要事奏報陛下。”
朱翊鈞以為張居正在試探他,連忙擺手道:“政事有先生和馮大伴處理,朕是放心的。”
張居正搖了搖頭道:“此事茲事重大,老臣和馮公公絕不敢擅斷。”
朱翊鈞微微有些吃驚,這些話從別人嘴里說出來他不奇怪,但從張居正嘴里說出來真的有些不尋常。
他也有些好奇,便催問道:“先生說說看,到底是何事?”
張居正便將奏疏交給小安子,由小安子呈遞給朱翊鈞看。
朱翊鈞展開奏疏,十分認真的看著。
他真正批閱奏疏,處理政務的機會很少,很多時候都是走走樣子。此番得到履行皇帝義務的機會他是不愿意錯過的。
他雖然已經踐祚六載,但就像一個學徒,仍未出師,需要不斷學習如何做好一個皇帝。
朱翊鈞雖然沒有太多處理政務的經驗,但畢竟被那么多的名師鴻儒培養了多年,基本的善惡是非觀念還是有的。
在張居正身邊多年,他也有了基本的政治素質,對于大明的幾項國策了如指掌。
當他看到盧家不但通倭還販售私鹽時直是氣的渾身發抖。
“僅憑一項朕便可斬他全家,兩罪并罰,盧家的人通通該殺!”
他實在太過激動,這番話說完才意識到他是在跟張居正說話,嚇得連忙找補道:“朕不是在跟先生發火,朕是氣恨難平啊。”
張居正笑聲道:“陛下無需解釋。陛下乃是萬民之主,說什么都是圣旨。只是陛下需要對萬民,對國家負責而已。”
稍頓了頓,張居正繼續道:“方才陛下說的不錯,通倭、販售私鹽這兩項都是死罪,但若就事情本身而言,恐怕那些女眷都是不知情的。為了彰顯陛下仁愛之心,不如下旨對盧府男丁全部處斬,首犯盧佑安凌遲,其余女眷罰沒入教坊司。陛下以為如何?”
萬歷皇帝咽了一口吐沫,心里微微有些不快。
其實按照他的意思,盧家的人犯了兩項重罪,全部拖出去砍頭就是,何須這么麻煩?盧家的女眷就不是盧家的人了嗎?
但既然張居正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不好拒絕,便順著話頭道:“先生說的不錯,朕也覺得應該這么處理。小安子,速去準備筆墨,朕要擬旨!”
小安子便趕忙去準備明黃色的絹布,另有人將筆墨備好。
萬歷皇帝端坐案前,提筆蘸了蘸墨,在絹布上提筆疾書。
意思都是張居正的意思,朱翊鈞不過是把這些意思搬到圣旨上罷了。
他很快就將圣旨寫好,叫張居正看了一遍。
張居正頻頻點頭:“陛下的書法又精進了。”
朱翊鈞紅著一張臉道:“先生謬贊了,朕......朕平日里閑來無事,便喜歡練練字。”
張居正心中一沉,他是不是對小皇帝管的有些太嚴了?是不是應該給予小皇帝適當的自由?
當然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張居正畢竟是首輔,要對全天下的人負責,而不只是對萬歷皇帝一人。
雖然他這個學生天資聰穎,但畢竟才十四歲。
十四歲這個年紀正是觀念形成的關鍵時期,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問題。
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觀念不正,可能禍及一家。皇帝若是觀念不正,那就要禍及一國了。
“陛下,旨意既已擬好,便下發六科給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