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官家,俺宗望隨著太祖征戰(zhàn),縱橫二十年,死在我手里的人不下幾十萬。你這位大宋皇帝,像樣的勝仗沒打幾個,倒是葬送了百萬禁軍,到了現(xiàn)在,你想靠著一席話語,就動搖俺的心志,未免太高估自己的本事了吧?”
趙桓竟然沒有反駁,而是輕嘆一聲,“宗望,既然你不愛聽朕預(yù)言大金,朕就說說大宋,說說我們病在哪里了,也好給你個參考。畢竟長夜漫漫,咱們倆又神交許久,聊聊天,總是沒問題的。”
宗望這邊一陣沉默,盧彥倫悄悄上前,有意讓宗望退走,畢竟他擔(dān)心宗望身體承受不住,可是他又哪里清楚,即便是面對最忠心的走狗,也不能展露最脆弱的一面。宗望沉吟片刻,冷笑道:“趙官家,若是說諸臣誤我一類的屁話,俺就不聽了。”
趙桓笑道:“朕不是那么無趣的人,我就先從歷史說起吧,說說兩晉南北朝的歷史,畢竟那一段時間,跟當(dāng)下非常相似……東晉有個權(quán)臣叫做桓溫,他的祖上是被司馬懿誅殺的大司農(nóng)智囊桓范,你要是讀了三國后半段,或許就知道了。”
宗望還真沒看,畢竟星落五丈原之后,他喜歡的角色就不剩下誰了,知道后面還要九伐中原,可依舊以失敗告終,尤其是讓人鄙夷的司馬家居然竊取天下,更是讓人怒火中燒,忒不爽利!
聽聞這個桓溫居然算是司馬家的仇敵,宗望稍微來了點興趣。
“有一次桓溫乘雪打獵,遇到一群玄談書生,其中有人打趣桓溫,說老賊欲持此何作,桓溫回曰;我若不為此,卿輩亦那得坐談!”趙桓輕笑道:“這便是兩晉時候的士林風(fēng)氣,文人以高潔自居,藐視俗務(wù)。像領(lǐng)兵打仗一類的臟活,自然是泥腿子干的了,咱士族的爺那就是爺,除了吃就是睡,沒有別的!”
宗望竟忍不住笑道:“這群士人與蠢豬何異?難怪司馬家的天下不能久長!”
趙桓嘆道:“是啊,彼時沒有科舉之法,為官全憑出身,只要血統(tǒng)高貴,便天然位居百姓之上,高官厚祿,坐享其成。這樣的世風(fēng)之下,上層士人為了維持自己高潔的形象,十分不屑于和民間交流,整日務(wù)虛,弄些玄學(xué)清談,大搞行為藝術(shù)……也就是所謂的魏晉風(fēng)骨,這些遠(yuǎn)離人間的士大夫,自然沒法扛起江山社稷之重。兩晉的悲劇也就早早注定了。”
“朕談兩晉,其實也是在說自己,大宋的情況或許比西晉好一些,但到底得國不正,心里發(fā)虛,膽氣不足。雖然有科舉在,不至于全憑血統(tǒng)掄才,可每次科舉錄取越來越多,還給一些大臣子弟恩蔭入仕,用盡各種辦法,給士人優(yōu)待,以為恩養(yǎng)讀書人,就能換來他們的忠誠。”
“一百多年下來,也漸漸形成了一個專門務(wù)虛的士人階層……他們并不真心關(guān)心百姓疾苦,而且這幫人維持存在的根基不是什么忠君報國,為民請命……而是徹頭徹尾的不作為。只要什么都不干,他們就能躺著把錢掙了,自然無心替朕排憂解難了。”
宗望眉頭微微挑動,感嘆道:“趙官家看得明白,話說得也坦誠,俺卻是也聽懂了,難怪士林之中,那么多罵你的人!如此看來,全都是無恥小人了?”
趙桓道:“也不能這么斷言,一個國家什么都干不了,固然不好。可若是天子為所欲為,胡亂折騰,只怕會死得更慘……這就是所謂胡虜無百年國運了!”
宗望憤怒冷哼,“趙官家,說來說去,還是落到了大金的頭上!你以中原天子自居,可你別忘了,燕云兩河,悉數(shù)在大金手里。比起遼國,大金更有資格同大宋爭奪正統(tǒng)……輕徭薄賦,開科取士,大興教化,重用賢臣,這些事情大金一樣能做,而且做得比你們還好!所謂無百年國運,未必落在大金頭上,或許大宋真的沒有第二個百年了!”
“哈哈哈!”
趙桓大笑,“宗望太子,你瞧,朕一說胡虜,你就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