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禹死了,就死在了行宮的門口,腦漿子都撞出來了。
柴榮切齒咬牙,“老賊忤逆圣旨,當(dāng)?shù)钭詺ⅲ菬o君無父之徒!繡衣使者,立刻查抄裴家,將老賊親人悉數(shù)下獄,一個不要放過!”
繡衣使者立刻領(lǐng)旨下去。
柴榮依舊怒氣不息,對葉華道:“老賊不是準(zhǔn)備了棺材嗎,他倒是有先見之明!可惜朕偏不如他的愿,把棺材砸了,將老賊的尸體扔到城外,任由狼吞狗嚼!”
葉華很理解柴榮的憤怒,不過他倒是覺得這些事情還不忙。
“陛下,臣斗膽請陛下深思,裴禹為何明知是死,竟然敢來死諫?陛下不殺他,只是讓他推行井田,裴禹為何又突然自殺?”
柴榮翻起眼皮,輕笑了兩聲。
“葉卿,你是在考朕嗎?”
“臣不敢,臣只是覺得要對癥下藥,老匹夫連死都不怕,卻為何不敢推行井田?”
是啊,都說千古艱難唯一死。
裴禹是懷著死志來的,他也的確死了,只是他死得和預(yù)想不一樣!
裴禹為什么敢來勸諫?
因為他背后站著一大群士人集團。
按照常理,這幫人是不會這么快跳出來的,他們還要積蓄力量,等待實力充足了,再跟皇帝展開爭奪。
郭威在位的幾年,士人集團過得非常舒服。
天下由亂入治,武夫被約束住了,定下了許多規(guī)矩,全都是有利文官士人的,他們快速恢復(fù)元氣,照著這個趨勢下去,不出二十年,他們就能跟皇帝分庭抗禮,甚至戰(zhàn)而勝之。就像歷朝歷代所做的那樣!
可自從柴榮登基,情況發(fā)生了變化,尤其是葉華鼓動皇帝,讓武人進(jìn)入官場……這一招徹底激怒了士人,原本他們穩(wěn)操勝券,可現(xiàn)在呢,十年,二十年,沒準(zhǔn)年之后,武夫集團就能把他們重新壓下去!
而且這種壓制,是沒有機會反撲的!
四年一次的科舉才錄取幾十個人,而一次戰(zhàn)斗,就能誕生千百個有資格當(dāng)官的武夫,隨著大周進(jìn)軍的步伐,武夫集團會越來越強大,直到將整個天下都納入掌握之中……事到如今,士人已經(jīng)忍無可忍,必須打一場生死之戰(zhàn)了!
這是兩個龐大集團的斗爭,就要有人充當(dāng)馬前卒,有人當(dāng)側(cè)翼,有人在前面搖旗吶喊,有人在后面坐鎮(zhèn)操盤……這種規(guī)模的斗爭,可比起軍前爭鋒,要來得殘酷得多!
裴禹清廉,正直,出身名門,看他的履歷,幾乎沒有任何劣跡,抓不到半點把柄……所以他當(dāng)仁不讓,成了這一場大戰(zhàn)的先鋒官。
他去捉拿符昭愿,當(dāng)時裴禹就做好了準(zhǔn)備,想要跟符彥卿拼一個生死,結(jié)果魏王痛痛快快,舉旗投降,買一送一,把兩個兒子都交給了他。
第一拳打在了棉花包上,裴禹閃了腰,吐了血。
好容易恢復(fù)過來,揮出第二拳。
這回他遇到了更厲害的葉華,直接拋出了井田制,裴禹的無所畏懼,來自身后士人集團的支持。
他不知道這些人的名字,不知道他們藏身在何方……但是裴禹知道,他為了士人的利益沖鋒陷陣,天下的士人就會全力保護他,保護他的家人宗族,即便他死了,也能流芳千古,成為史書上的名臣!
所以他無所畏懼,能把一條命豁出去!
可如果像葉華要求的那樣,去恢復(fù)井田,等于跟天下士人作對,他背后的那些人會立刻把他撕成碎片!
還想名留青史,做夢去吧!
等著遺臭萬年吧!
裴禹可以死,卻不能承受被士人拋棄的后果,所以他選擇了自殺,以最慘烈的方式收場!
冷靜下來的柴榮用手按著額頭,陷入了沉思。
原來這世上真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皇帝陛下抬起頭,茫然道:“葉卿,假如朕輸了,百年之后,裴禹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