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一個秦國的醫者,卻知道他如此之多的隱秘消息。甚至連豐段蓄意投毒,如此絕密之事都了如指掌。
他還能只是一個小小的醫者嗎?
不,顯而易見他并不是。
“先生在此地恭候李某多時,當不至于只為了在此處與李某故弄玄虛吧?”
“還請先生賜教?!?
很顯然,李然如今究竟是想知道什么,那就完全取決于醫和能與他說些什么。
于是他拱手而揖, 像極了后生晚輩向先賢請教的模樣。
見狀,醫和神色微靜,目光旋即變得淡然起來。
“呵呵,大人既精于周禮,當知自周興以來,周公制禮作樂而注《周易》,自此巫、醫、卜、樂四職皆成禮樂之秩守,循天道以規萬民,尊天理以諫百君。上游于勛貴, 下教于百姓。”
如今這醫和所說的,乃是“周公制禮作樂以安天下”之事,這倒也是實情。要說這巫、醫、卜、樂,乃至各國的史官,要說起來也確實都是所謂“周禮”的重要組成部分。
因為在周朝建立伊始,這群人就猶如后世所謂的“大法官”一般,是闡釋“天道”的權威。同時,又是周公用以控制各諸侯國,了解其第一手情報的重要機構。
用后世的概念來理解,就是既抓了各國的“思政”工作,又抓了“督查”工作。
然而,問題不在于醫和說的這些東西有什么問題。真正的問題在于,他說的這些又與他現在這個“包打聽”又到底是有何關聯呢?
說到此處,只聽那醫和又是來了一個頓挫,并是緊接著來了一聲長嘆:
“哎…只可惜,如今周道中隕, 禮壞樂崩,自平王始,我等秩守之徒皆已不附于周矣?!?
“不過,又所幸天道不絕,宗周雖崩,然禮樂教化卻已歷經百年,天下之人仍是對我秩守之人無不仰賴。各國勛貴,大小之事,亦皆問于我等。故而,我等四秩守之所見所聞,甚為廣博。加之,我四秩守之職,本就是同氣連枝,互通有無的。因此,我等所諫之言,之所以時至今日依舊能夠是多有成驗,此絕非我等有占卜之異能,實為推敲衍算之功也!”
原來,這巫、醫、卜、樂等世襲之職, 雖是如今隨著王權的衰弱亦日漸消弭,可這并不代表這幫人就完全消失了。
恰恰相反, 他們這些人,時至今日依舊是能時常游走于上,又往往遍布于野,故而其勢力也算不得小。
拿后世的話來講,這實際上就等同于一張自上而下的大情報網絡,而置身其中的人,也大都能由此而得益。
“哦?如此說來,這便是你們如今的生存之道咯?”
李然聞聲,面上略帶思索之色。
醫和亦是不禁點頭言道:
“呵呵,實屬無奈。如今這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吾輩四守之人若想不仰仗宗周而想繼續立足于世,便唯有此法,方得茍存啊。”
所以,說到底還是那句老話,人多力量大。
巫、醫、卜、樂等人雖已不比宗周春秋鼎盛之時,可他們勝在人多,而且畢竟勛貴之人做決策時又多有依賴,所以,他們游走于上層,自然而然得到的信息也是更多。
隨后,他們這些人再相互之間互通有無,那他們所能知道的也就更多了。
有了這一基礎,他們隨后再賣弄點玄學,推衍一番,以襄助權貴,亦或是民眾做出抉擇,那自是成為了一種獨特的營生方式。
也正是因為如此,醫和才能對李然的來歷如此的了如指掌,也對鄭邑之中豐段蓄意投毒之事知之甚詳。
“原來竟是如此......”
這些事,即便是李然也還是第一次聽說,一時不免恍然。
“那…先生今日故意在晉侯面前說起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