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二爺爺家與桂家老宅不遠(yuǎn),不過前后街。桂重陽跟在梅氏身邊,一路上碰到好幾個村民。
實在是桂重陽穿著長衫,長相清秀,與村里少年氣質(zhì)不同。
村里不少人排斥“西桂”,可左鄰右舍畢竟不同。加上桂二爺爺、桂二奶奶的人品在這里擺著,多是讓人敬重,因此這邊幾戶人家與桂家尚有往來。
就有個趕鴨子回來的大娘帶著好奇主動開口問道:“春兒,這是來客了?早聽說有小孩兒找桂家,原來是你家的客。”
桂春停下腳步:“張大娘,這不是客,是我堂兄弟……是我四叔家的。”
張大娘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笑呵呵道:“哪家的四叔?這娃子長得怪俊的。”
桂春頓了頓,道:“大爺爺家的四叔。”
張大娘睜大眼睛,臉上笑容凝住,望向桂重陽的目光帶了審視與懷疑。
桂重陽心下一緊,剛才這張大娘開口前,桂春已經(jīng)小聲說了,是這桂二爺爺家的鄰居,兩家關(guān)系不錯。這樣的人,聽了自己的身份都沒了笑模樣,那其他村民的反應(yīng)呢?
張大娘看著桂重陽理直氣壯的模樣,翻了個白眼,拉了桂春到一邊,“小聲”道:“他老子不是個好東西,兒子看著也虛頭巴腦。你可別太實在了,他老子那個小畜生當(dāng)年坑死了你們家,這回先來了個小的,說不得就是他老子心虛,先派出來探底的!”
張大娘并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才看桂重陽不順眼,而是因為桂遠(yuǎn)也差點坑了她男人。當(dāng)年桂村長丟的那筆丁銀錢,也有張家的五兩,后來還是桂村長賣田賣屋才填補了一些,使得張大娘的男人逃過一劫。饒是如此,想起來也叫人后怕,因此只要聽人提及桂遠(yuǎn)張大娘就要咒罵幾句。
桂春尷尬,忙道:“張大娘,我四叔去年沒了,家里只剩下我這堂弟一個,就回老家來了。”
桂重陽身上穿著孝服,張大娘只當(dāng)是他死了娘,沒想到是父母雙亡。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誰會想到那狼心狗肺害死九條人命的桂遠(yuǎn)說死就死了。
張大娘最是大嘴巴,得了這個消息,恨不得立時宣揚出去,也顧不得繼續(xù)對桂重陽冷眼,趕著鴨群匆匆忙回去了。
桂春怕桂重陽不自在,安慰道:“村里人對四叔多有埋怨,不過也就嘴上說幾句罷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桂重陽點點頭,道:“沒事,春大哥不用擔(dān)心我。到底是我爹當(dāng)年做錯了,父債子還,天經(jīng)地義,他虧欠了的那些人家,以后我會盡力補償。”
這也是桂重陽回鄉(xiāng)的目的之一,自然不會也沒有臉去計較別人的冷淡。之前遇到的還都是與“九丁之難”不相干的村童與村民,等到遇到昔日受害者,別說是冷言冷語,說不得還要挨打挨罵。
桂重陽不是迂腐的性子,不會任由人打罵,可也不會因此抹殺彌補之心。人命大過天,隔著九條人命在里頭,哪里會那么容易忘卻。
桂重陽心里沉甸甸,面上也有些黯然。不是偏向自己的親老子,可是“老爸”真不是壞人。他博學(xué)多才、通曉古今,又沒有才子疏狂的性子,待人最是平和心善。
雖說“老爸”并不曾為自己當(dāng)年的錯事辯白,可是桂重陽也能想象得到。“老爸”當(dāng)年才十六歲,縣試落第,一時糊涂才行錯一步。他并不是沒有猶豫,可倒霉遇到小偷,失了銀子,連回頭都機會都沒了。
那死了的“九丁”并不是陌生人,而是“老爸”的親叔叔、親哥哥、親堂哥,剩下的都是姑父、舅父之類實在親戚。又因“九丁之難”,還死了桂村長,那是“老爸”的親老子。罪人是他,可這些年心里最不好過的怕也是他。
又因那次失銀,使得“老爸”有了心病,如同驚弓之鳥,對外人始終懷有戒備之心。桂重陽小時候,桂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