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醫館向來與世無爭,安西街上,不論多少商販走的走、來的來,春去秋來,冬至夏至,醫館始終在這,讓人看著安心。
但太平醫館忽然熱鬧起來了。
世子與郡主翻墻而過,梁狗兒梁貓兒借宿于此,笑聲,灶火,絡繹不絕的江湖客……
陳跡站在門外,神色復雜的看向姚老頭:“師父,您是為了讓他教我刀技?”
姚老頭背著雙手站于門外,不咸不淡道:“梁家刀道冠絕豫州,這世上有技者多、問道者寡,好好學?!?
陳跡好奇:“技與道有何區別?”
姚老頭慢悠悠解答:“道是虛無的方向,技是腳下的路,記住,以道馭技,技必成;以技馭道,技必衰?!?
“那您還讓我先學刀技?”
“先學著,如何由刀技入刀道,是梁家自己的不傳之秘,可他梁家現在無后,這門本事不定什么時候就失傳了,萬一梁狗兒心血來潮就傳給你了呢……對了,你最近賺不少錢,梁家這兩人的伙食費你掏。”
陳跡警惕起來:“您還惦記我這仨瓜倆棗?”
姚老頭:“惦記?!?
陳跡:“……”
此時,后院里響起梁貓兒的聲音:“請問一下……我們睡哪里啊?”
陳跡趕忙走進去:“睡學徒寢房吧,我們通鋪夠睡五個人?!?
梁貓兒趕忙說道:“不用不用,這通鋪睡五個人有點擠,我哥睡這里就可以了,我睡廚房。”
陳跡笑道:“沒事,擠一擠也無妨,馬上就要入冬了,廚房能凍死人。”
“好吧……”
梁狗兒已呼呼大睡,梁貓兒將他輕手輕腳的放于床榻上,為他脫去鞋襪。
然而梁貓兒做好這一切之后,自己卻不睡,只是轉頭看向陳跡,小心翼翼說道:“那個……我可以幫忙干活的,打掃衛生、做飯洗衣都可以,我不怕累?!?
還未等陳跡答話,梁貓兒竟取了木盆,將學徒寢房里的臟衣服、臟襪子拿走,又去廚房灶臺下取了一些草木灰,蹲在院子里舀了幾瓢水搓洗起來,似是生怕醫館反悔,不愿再收留他們哥倆。
草木灰和皂角便是這個時代天然的去污劑,有條件的人家還會加些薄荷、黃岑、荷葉揉搓,洗完后衣服會有淡淡的香氣。
梁貓兒胖胖的,蹲在地上有些吃力,陳跡思索片刻為他搬來一張小椅子:“坐著洗吧。”
梁貓兒抬頭笑道:“謝謝……不好意思啊,給你們添麻煩了?!?
陳跡打量著對方,若沒有梁狗兒在旁邊,這位梁貓兒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江湖上的人物,更像是某個飯鋪里,踏踏實實干活的伙計。
“你們一點錢都沒有了嗎?”陳跡疑惑。
“其實我還偷偷存了點,但不能讓我哥知道,”梁貓兒憨厚笑道:“我打算攢夠錢就去洛城鄉下置幾畝地,這樣我哥就算不給富貴人家賣命,我倆也能活得下去。”
“那可不夠你哥的酒錢?!?
“到時候再說吧……”
待到梁貓兒將劉曲星、佘登科累積的衣服全洗完,肚子里忽然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梁貓兒面色尷尬:“那個……醫館里有吃的嗎?隨便什么都行,我不挑食的。”
陳跡給梁貓兒拿來昨夜剩下的一大盆玉米糝粥、一碟子咸菜、四個雜糧餅子。
卻見梁貓兒一口氣吃完,抹了抹嘴,又無聲的看向他。
陳跡深吸一口氣,又取來四個雜糧餅子和一碟子咸菜……
待梁貓兒吃完,陳跡幽幽道:“你哥得趕緊教我刀術了。”
“???這么急嗎,”梁貓兒怔了一下。
陳跡認真說道:“你哥再不教,我怕我要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