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雞報鳴。
烏鴉在床邊,輕輕啄著姚老頭發絲。
姚老頭緩緩睜開眼睛,聽著院子里輕輕流淌的水花聲。他披上襖子,抱著烏云出了門。
院子中,他見陳跡挽著袖子,正挑著扁擔往外走。
姚老頭嗤笑道:“看來昨天還是不夠累啊,你要真不累的話,先給院墻上開個門吧,也省得世子和白鯉天天翻墻了。”
陳跡笑著解釋道:“昨夜我們洗漱身上灰塵時用了太多水。所以我一早起來將水缸打滿,免得做飯時沒得用。炒到您休息了嗎?下次我動作再輕些。”
“倒也不用。”
姚老頭嘆了口氣。
他注意到院中那棵變了樣子的紅杏樹,感慨道:“來年春天,杏樹開出白花的時候,應該會很好看。年輕時能與朋友們一起做些事情真好,當時可能灰頭土臉的。但幾十年后在回憶,那些老朋友身上卻像是泛著光。”
陳跡詫異。
姚老頭看向他:“還有紅布嗎?”
陳跡怔了一下,趕忙取來昨晚沒用完的紅布條,又去正堂柜臺取來毛筆遞給師傅。
在他印象中,姚老頭總是一副寡淡的模樣,從不矯情,也見不得矯情。
今日對方卻突然多愁善感起來。
只見姚老頭接過毛筆,輕輕在紅布上寫下自己的愿望:“小兔崽子們少來禍害老人家。”
陳跡面無表情,緩緩轉頭看向師傅。
姚老頭慢悠悠說道:不用掛杏樹上了,掛你腦門上吧,這心愿,你就能幫我完成。
陳跡沒好氣道:“您這一大早拿我尋開心是吧?”
姚老頭將紅布纏在最低的杏樹枝上,語氣寡淡道:“昨日傍晚時,金豬來醫館找你,你卻不在。”
“他有沒有說什么事?”
姚老頭背著雙手,轉身往醫館正堂走去:沒說,密諜司的事情怎么會隨意給太醫說?但我知道他為何來找你。
陳跡挑著扁擔跟在師傅身后:為何?
密諜司沒抓住使用火器的那名景朝賊子,所以打算回歸到金坊與匠作監這條線索上。昨天他們去漕幫抓了不少人。興許是有了新的線索需要你去勘破。你跑到劉家屯是在躲他?
入了密諜司變沒有退路,你意味自己能躲到那里去?
陳跡輕聲道:“我懷疑云妃正打算將世子與郡主推入漩渦,所以干脆帶他們遠離是非,如今靖王回來,或許便沒人再敢隨意嫁禍了。但能多一天是一天。”
姚老頭挑挑眉毛:“云妃要害自己的孩子?”
陳跡猶豫片刻,還是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師父,當天景朝已經提前知道解煩衛包圍紅衣巷金坊的消息,金坊的主事之人提前逃走,卻有人將世子與郡主故意引過去,除了云妃,暫時沒有別人會做這件事了,我猜,他星耀自己的孩子來繼承靖王之位。”
然而陳跡也有些疑惑:“可我想不明白,云妃膝下也無兒子,她何必這么做?”
“你問我?我又不是密諜!”
陳跡思來想去,總覺得少了一環關鍵的信息,就像是建成一座樓閣之前,榫卯結構里缺了最關鍵的一根木榫。
“師父,云妃這些年是否有孩子夭折過?”
“沒有,她就白鯉一個孩子。”
“靖王府是否還有其他孩子夭折過?”
“沒聽說過。”
陳跡詫異了:“師父,靖王是否身體有恙?一位實權藩王,僅有三個子嗣嗎?”
姚老頭平淡道:“子嗣多了,也未必是好事,這王府但凡再多一個男孩,怕是又要卷起腥風血雨,許是靖王經歷過奪嫡的殘酷,所以不忍心自己的孩子自相殘殺,不再生育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