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吶，上了歲數，睡會兒就夠，”牟奶奶像是自語道，”我睡不著會常常想牟澤他爺爺，今天是他去世的日子，三十多年了，那時他才四十幾歲。”

”奶奶，我去拿點果汁過來喝，”初寒妞麻利坐起下地，到廚房拿來一瓶「匯源果汁」，又捎過來兩個杯子，給牟奶奶倒了一杯，遞到她旁。”

”我和牟澤爺爺是在一個舞會上認識的，”牟奶奶回憶說，”那個時候時興跳集體舞，我跟鄰居一個姐妹去公園，買了五角錢的門票進去，在一個籃球場，那兒改做舞場，有一支曲子在演奏，像是《在希望的田野上》，我不會跳，也是頭一次到這種場合。”

”奶奶會跳舞啊？”初寒妞驚奇地問。

”不能說會，能走幾步，”牟奶奶徜徉在過去的記憶中說，”這時有個小伙子，他就是后來我的丈夫，你好，我沒有舞伴，你可以跟我跳支舞嗎？”

”我說，「我不會」。”

”他鼓勵我說，「我也才學，沒關系，跳幾支曲子就會了，邊跳邊學，看別人咋跳咱咋跳」。”

”從那天開始，鎮里每個禮拜六晚上在公園都舉行夜場舞會，我都會去，每次也都是他約我去，像他說的，到第二次去，等散場時我幾乎把那幾支曲子都會跳了，有三步和四步，跳三步動作美，人就像在云上飄。”

”又到周六，那天下午，臨時取消，牟澤爺爺邀請我去一個小飯館，我沒有拒絕，就是那天在吃飯過程中明確了我們的關系，半年后我們結婚。”

”頭一年我就生了牟澤的爸爸，牟澤的爺爺是個修車工，街道開的勞動服務公司，掙錢挺多的，常常干到半夜回家，后來修車店經理私吞公款被抓了起來，修理店也黃了。”

”那個時候自己開店的很少，牟澤爺爺把家里的錢湊了湊，又借了點錢，開了一個修車店，活挺多的，算起來賺錢，但很多客戶都是簽單，每個月見不到多少現錢，一個月有幾天不開工，到處去清賬，好歹能回賬一些，還要答對人，要不就拖著不給。”

”開了幾年店，光欠賬就十多萬，那個時候上班的一個月也就幾十塊錢，說我們家有錢沒有不相信的，總算把欠的錢還清，一場意外徹底把他毀了，修理店失火，把所有設備全部燒成廢鐵，還燒了一些司機寄存的輪胎。”

”店開不下去了，去催要欠款，不是要不來，就是沒錢給，有的還變成死賬，連人都找不到，要了點錢還要賠人家輪胎錢，我家那是一貧如洗，連吃飯都成問題。”

”好在我在一個服裝廠打工，一家人才不至于餓著，因為白天要上班，我就晚上去撿幾個小時的破爛，一個月賣廢品的錢比我上班領到的工資都多。”

”因修理店被燒，欠賬又很難要回來，牟澤爺爺整日上火，憋屈出病來，不到一年他得了肝腹水，治了幾個月，又惡化成肝癌，半年就去世了。”

”那時牟澤爸爸還上小學，我跟頭把式把他撫養成人，找了份工作，還幫他成了家，唉，我命該如此，兒子兒媳又出事，雙雙都走了。”

說到這，牟奶奶默然落淚，手摸手機屏幕道，”如今我就一個孫子，他也是我的依靠，還有寒妞你——我的孫媳婦，我別無他求了。”

”這人一死呀，欠賬也就跟著死了，有的聽說牟澤爺爺去世，主動上門把欠的錢還了，更多的是耍賴不給了，反正是理由和借口千奇百怪，歸結為一點，賴賬不給了。”

”那時牟澤爸還小，我一邊上班一邊夜里出門撿廢品，怕人認出我就戴個墨鏡，不知道的人，咋一看還以為我是盲人呢，從那時起我一撿就撿了幾十年，家里的用度一大塊是我撿廢品賺的錢。”

”到我退休，我就正大光明地撿破爛，起早貪黑，睡覺幾乎沒有規律，困了栽歪在哪兒就能睡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