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初歇,午后天光竟逐漸敞亮開來。懶懶的日頭掛上去,碧空如洗,連庭院里的花草也跟著鮮活起來,舒展了枝條。
“小姐,您可要歇會兒?”替她拆了髻,綠芙把著梳篦,細心替她疏通頭。“小姐這頭絲又黑又密,長得極好。就是尖兒有些參差不齊,得空得再拾掇拾掇。”
撥一縷絲在指尖耍玩,姜瑗搖搖頭,“今兒個不歇了。茶水吃得多,躺下去又不舒服。頭倒還好,尋個天晴的日子,去院子里修剪。叫人把窗戶都支起來,透透氣也好。早間落了雨,陰濕得厲害,叫日頭給曬曬。”
江南之地潮濕,時常需要晾曬被褥。
姜瑗起身到錦榻邊取來倒扣著的游記,想著得空翻翻,理理心緒也好。那人的目的,該是借麓山官學叫她辦事兒。
只才拾起書冊,里間一頁對折過兩次的宣紙,在姜瑗睜大的眸子中一下落到她腳邊,正好壓在湖藍色繡花裙擺上。
“這是小姐練的字兒?”綠芙正要替她拾起,不想自家姑娘親自動了手。
“舊稿罷了。”說著一臉無事人似的,歪在榻上,屏退了左右。
很尋常的箋紙,展開來看,字跡極好,一手行草已成氣候。
可姜瑗莫名就覺得,這字不是出自世子手筆。行文太流暢,文氣極重,透著股隨意。像他那樣的人物,不該輕易從字跡間叫人揣摩出心境。
“未時三刻,東廂一聚。”
寥寥數字,卻叫她絲毫不敢懈怠。
來了。一直懸在她心頭的疑惑,總要有個說法。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叫人帶了消息,穿堂而入,進了內室,又熟悉她平日作息,姜瑗小心翼翼疊好箋紙,放在隨身戴著的荷包里,壓了壓荷包口子。
她會如他所愿,再不逃避。
“小姐,您這是要去往何處?”自家姑娘在屋里凳子都沒坐熱,這就只帶著她一人,說是出去走走。春英一頭霧水,跟著七姑娘在后花園里穿行。
更為古怪,自家姑娘像是在掩人耳目,大多走小道過去。看這方向,是沖著前邊兒廂房去的?
春英嚇了一跳。前院廂房,多做待客之用,豈是姑娘能夠隨便去得?
“別多問,春英你且記住,今日所見,你只當什么都不知曉。性命攸關的大事,院子里能信得過,又不會背著稟告了太太,我也只能挑了你出來。卻是對不住你。”
姜瑗凝著面色,話里帶著抱歉。她這是明知不合規矩,卻不能不就范。喚了春英跟隨,實屬無奈。若然此事曝露,她有太太捧在手心疼著護著,就算要受罰,也只是受些皮肉之苦。然則春英卻不好說。最是嚴厲,作為賣身到府上的丫頭,便是活活打死,官府也不會過問。
煞白了面孔,今年不過十三的丫鬟,再是穩重,也軟了腿腳。
“小姐。”哆嗦著開了口,除了喚一聲小姐,春英有些六神無主。大多是怕的,卻也透出絲感激。
打小的情分,若非真到了緊要關頭,姑娘不會這般為難她。這也表明了,在姑娘心上,她是最被信賴之人。
“別怕。莫說不一定有事,便是被人察覺,我必保你性命,千方百計也留你在身邊。”姜瑗握著她顫栗的雙手,眸子里透出堅定。
她說這話不是沒有依據。既然是世子叫人打點此事,那人該不會眼看她落入險境。她雖不喜他行事,卻知曉他認定的事,決不許旁人擾亂。
緊緊握著七姑娘手,春英咬牙點點頭,抬一抬下巴,努力扯出個笑來。“奴婢省得,姑娘是哪樣的人,奴婢都清楚。”
兩人沿著墻角,遮遮掩掩摸索過去。直到了東廂門外,姜瑗親去敲開了門,里面那人拉開門扉,卻是跟她有番過節的陰柔男子。
“大人安好。姜七奉命而來,還請大人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