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瑗想想,覺得不妥。“該去先請教世子是個什么意思。”尊卑上頭,總不能沒了規矩。被人說姜家的姑娘養得嬌慣,不曉世情。
綠芙笑著扶她起來,抬了杌凳,上面墊了軟枕,這才服侍她坐下。如此既遮掩了面上難看,又隔絕了凳子沾染的潮氣。
“管大人說的,便是世子的意思。方才奴婢瞧著,管大人召春英姐姐過去說話,世子也是在的。”
原是他的主意。既然那人了話,她也不扭捏,喚春英吩咐兩句,看她聽得明白了,這才作罷。
上房西窗前,擺了張老舊書案。案上鋪陳開來的物件無一不名貴稀罕。打眼看去瞧不出個名堂,仔細一端詳,這才現個個都有來頭。
外間雖大雨不歇,可天卻不陰沉,男子沉眸翻看半月前送至的邸抄,腳下袍服里慢慢拱出個又肥又圓的活物。
卻是屋里最粘他的阿貍。
“老實些。”顧衍抬腳,墨色皂靴將它撇至一旁,便見那懶貓挪動屁股,委委屈屈盤在地上。
“世子,七姑娘遣人給您送了吃食。”招呼春英進屋,管旭替他收拾好案上文書,騰出個地兒,幫著春英端了青花瓷碗上來,盛到他跟前。
“奴婢見過世子爺。我家姑娘吩咐灶上做了面食,是新想出來的式樣,特意叫奴婢送來請您嘗個鮮。”
聽她這話,顧衍覷一眼跟前素凈的瓷碗。天青色釉彩,淡淡描摹了小篆“福”字兒,大俗大雅,比他見過的燙金瓷碗來得順心。
面上飄著細細的蔥花兒,比尋常更薄更寬的面條卷做一團,浮著兩三粒油珠子,一看便知口味清淡。
見世子擱筆執起竹筷,春英歡喜告退出去,抱著托盤腳步也輕快起來。進屋前得管大人告誡,世子素來不愛用生人送來的吃食。叫她心里得有個數,若是世子擺手,趕緊的退回去。
如今看來,世子也不像那樣難伺候……
管旭眼看案后那位接連用了兩口,面上雖是淡淡,卻沒撂開的意思。本還擔心今日這般粗糙的食材主子會用不慣,現下看來,倒是七姑娘別出心裁,勉強能讓主子滿意。
“您覺著還好?”管旭小心道,剛才還在犯難,這會兒多少存了希冀。這位爺可是金尊玉貴,從來沒有這樣被屈待過。若是府上夫人知道,還不知要如何怪罪。
顧衍舀了勺湯頭,細細品嘗,不過爾爾。直到用了大半,這才放了筷子,嘴上卻道,“尚可”。
別看只得了世子不上不下一句品評,可樂得管大人清冷天里搖了扇子。府上哪個不知,這位嘴刁!明著從不在吃食上與下人為難,可真要不受用,也不是肯遷就的,沒人能迫他動第二筷子。
真遇上這樣情形,根本無需世子話,小廚房里當班的廚子,最后不是趕出府去就是罰整整半年例錢。
如今能得世子一句“尚可”,管大人心里誠心感念七姑娘好處,止不住就夸贊兩句。“既是您受用,想來余下幾位都會覺得好。”
原是各屋都送了去。
便在管大人為七姑娘說好話當口,卻見案后那人抬眸瞥他一眼,也不用人服侍,逕自走到面盆架子前,倒了熱水,將手浸在里頭,兩面搓揉。
管旭跟上前奉上木架子上搭著的巾帕,遞到他手中,便見世子儀態雍容拍干了水漬。
望著窗外遮天的雨幕,顧衍凝眉,瞧著腳下跟來的阿貍,男子沉聲道,“時日剛好。公孫那邊,該是成事了。”
寡淡中透出分威儀。與之前舉手投足流露的隨意,截然不同。
管旭聞言驟然正了神色,收起折扇,沖他欠身一禮。“世子放心,公孫先生必當不負您所望。此番,燕京也該是時候動一動了。”
好容易等到云消雨散,頭頂的天跟洗過似的,隔日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