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無需知會旁人。只等著過段時日,回老家奔喪即可。”
言談間一條人命,便就此去了……
姜昱退出門來,望著天井遼闊蒼穹,怔然仰望許久,揮一揮袖袍,走得愈堅定從容。
他此來是為求得世子高抬貴手,放了阿瑗過安生日子。國公府不適合她,權勢爭斗更非她所喜。
可那人根本不與他說破,只丟下一份奏報,便讓他知曉他一心以為是為阿瑗著想,到頭來,沒有那人庇佑,他連保她性命都難。又有何面目大言不慚,說要與她太平安樂。
想通這茬,心頭反倒輕快起來。說到底,世事不由人。阿瑗,也逃不開去。
之前讓她應他之事,到了今日,需得改一改。
“又要應二哥哥一事?”這人去而復返,一日里兩次登門已是反常。如今開口便是討要她允諾,七姑娘抿唇看他,顯然不樂意了。
“上回不是說好。一不可隱瞞要緊事,二不可與世子牽扯太深。兩樣都應了,為的什么又憑空添了一件?”被人管束,條條款款,終歸都是規矩,哪里是好玩兒的。
看她癟嘴,他探身隔著條幾,摸摸她腦袋。“第二條作罷。只需你自尊自愛,姑娘家莫失矜持。”
起先還沒聽明白,等她慢慢嚼出些味兒來,小臉漸漸漲得通紅。也顧不上手里還打著團扇墜子,隨手扔了針線簸籮里,怒哼哼拿眼瞪他。
“二哥哥把阿瑗當了什么人?莫以為阿瑗眼皮子淺,連日來與世子和睦些,便是打著攀龍附鳳的算盤,想著進國公府做侍妾不成?”
越說越來氣,索性跳下杌凳,立在他跟前直言不諱。
“二哥哥,阿瑗才十歲。不說世子,你倒去問問,與世子年歲相仿的大哥哥,他可會瞧上毛都沒長齊,身條直板兒似的小丫頭。既是不能,我又何必傻乎乎往前湊。你與其擔心阿瑗會被世子那張俊臉迷得找不著北,被國公府富貴砸得奴顏婢膝,還不如將來替阿瑗相看個門當戶對,有擔當的本分人。你說是與不是?”
小姑娘義正言辭了通火氣,駁得姜昱啞口無言,眉心直跳。
這還真是……他與世子避諱著不能言說之事,到了她頭上,嬉笑怒罵,怪他多想。
由此可知她對那位,是真沒存了別的心思。莫不然,不會如此大咧咧放在嘴上,一點兒也不害臊。
想著那位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因她一人,連帶姜家二房也多有照看。再聽她一席話,雖則粗鄙些,常人聽來,合情合理。也難怪她遲鈍至此。
只可惜,那位顯然不在常人之列。
姜昱眼看她底氣十足,昂出去,突然記起一句市井老話。世子那廂,至今還是剃頭擔子一頭熱的。
晚些時候像是要落雨,燕子低飛,假山水池里像魚吐泡泡,水氣兒珠子似的向上翻騰。今夜是留在此地最后一晚,七姑娘帶著春英到柴房探看綠芙。只見那丫鬟可憐勁兒的,推了木板床安在房門口。只要一有人來,便能鯉魚打挺,趕緊翻身起來應話。可見是憋得狠了。
好言安撫她明兒個就能放出來,跟著上路。有春英一日三餐送好吃的來,又不用當差,綠芙這柴房關得,人倒圓潤起來。只是生來是個熱鬧人,突然一個人一間房,整日整夜黑黢黢嚇得怕了,倒是真真受了教訓。
帶著春英路過后花園時候,意外聽聞一陣古樸醇厚,舒緩柔潤的樂聲,不覺便循聲而去,踏月到了荷塘水榭。
原是他在。姜瑗止步立在石階底下,望著他比暮色更深的皂衣,從沒有比此刻,更覺墨色與他相襯。
朦朧月光下,他側顏寧靜,微閉著眼,食指交替彈奏,仰鼓吹的,卻是極少見的葫蘆塤。
塤這種樂器,歷史太悠久,技藝口口相傳,到了如今,真個兒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