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手無意識撥弄他襟口的盤扣,她想事情時候,總有個壞習慣,手上老愛捻著個物件。
他很有耐心等候著,視線落在她白生生的手指上,目中光芒明滅。
許久過后,七姑娘瑟瑟抬頭,極快瞄他一眼,帶著點兒心虛。
“那位因著您的緣故,三番五次戲弄人。可是到底與您愛捉弄人不同。”話里帶著淺淺指責。
他俯看她,望進她水潤潤,怯生生的眸子里,下巴落在她額頭,輕輕摩挲兩下,透出些的味道,溫言鼓勵。“接著說。”
于是車廂里響起七姑娘結結巴巴,羞不可抑的忿忿。
“半月前您要問這話,我未必能答得上來。可如今是鬧明白了,同樣的戒備,為何對您更懼怕些。原是因為,是因為……”
“為何?”他亦被她勾起濃厚的興致。
捂著眼睛,她只覺太難為情了。“您對我這樣的丫頭,也能存了非分之想!瞅著狼來了,腦子一時沒轉過彎兒,腿腳還是知道要跑的呀!”
與世子在離南陽郡還有十里地的阜豐縣別過,姜家兄妹繼續往西行。上了官道,總算少些顛簸,又過小半日,這才到了郡城門外。
此時五姑娘袪了暑熱,只是舟車勞頓,整個人瞧上去分外疲憊。好在路上有姜楠耐心照看,也就沒因拖著病怏怏的身子趕路,再鬧脾氣。
姜昱打馬來到七姑娘跟前,彎下腰,透過窗戶,視線剛好與她齊平。沖老宅那方向抬一抬下巴,神色極淡。“回去過后,無需顧忌他人臉色。若然老太太刁難,你只管裝暈便是。”
大房這場禍事所為何來,他知道的遠比她清楚。那位親自下令給的了斷,便如閻王索命,因果昭昭,生死簿上掛了號的。
大老爺自作孽,取死有道,怪不到七妹妹頭上。
難為他這樣嚴肅刻板之人,也會教她投機取巧,走歪門邪道。七姑娘搖著團扇,呵呵直樂。
那人走的時候,冷臉告誡她,“若然敢裝模作樣,任人欺侮,回去等著領藤仗。”
分明都是一樣的關切,表現卻如此不同。二哥哥一心替她拿主意,不像世子,揭穿她不說,俊臉一板,真個嚇人。
七姑娘這么一比照,覺著還是二哥哥性情好。
馬車在石板路上徐徐前行,她撩起車簾,路過市集時候,看見窗外掛著的熟悉招子,記憶里那些泛黃的畫面,像是活了,復又鮮亮起來。
“小姐,張家鋪子的豆豉魚,太太最愛用的。”回了故里,春英也雀躍起來,興奮指給她看。
那鋪子是家百年老店,經了幾代人打理,門板上的漆已剝落了大半,店家舍不得銀錢沒理會,風吹日曬,漸漸透出股別樣的鄉味兒來。門前藍底白字的布幡子,瞧著就好像嗅到了老張家祖傳的手藝,令人向往。
兩開的店門洞開著,里間照舊只擺了八張食案,不多不少,坐滿了人。跟她離去那會兒,真是丁點兒沒變樣。生意還過得去,門外有拎著食盒排隊的小丫鬟,那是富貴人家的主子,有好這一口的,使喚了婢子出來端菜。
“他家豆豉魚,做好了總是盛在竹篾編的小簸箕里,底下墊了粽葉端上桌,與別家都不同。芡汁熱騰騰澆上去,香滑爽口。”七姑娘好記性,春英點頭不迭,主仆兩個一臉回味。
怎么忘得掉呢,以前每次出門,姜大人總是陪著太太到這處用飯。兩位姑娘很是喜歡,兩位爺卻嫌棄魚刺兒礙事兒,不怎的動筷子。
一路看過去,她離開已有五六年光景,南陽城變化不大。買賣營生不好做,世道維艱,少有人肯背井離鄉,去陌生地方從頭打拼。更何況,尋常百姓,祖祖輩輩就講究個“衣錦還鄉”“葉落歸根”,對舊居總是格外舍不下。
到了羊市口,馬車拐進了狹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