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yī)診斷完,來向貝婧初稟報。
他們躬身請罪道:“殿下恕罪,臣等無能為力。”
不久,挽園掛起了素縞。
周歡酒穿上了孝衣給母親辦葬禮。
本是沉重的時候,許久不見宛如隱形人般的周譽又出現(xiàn)了。
周歡酒本不想見他的。
但是偌大的挽園真的只剩她一個人。
原本相依為命的母親離世,她心中的孤獨感升至頂峰,人像是缺了一塊碎片,補不好巨大的空洞。
若不是來祭奠的友人同僚紛紛安慰她,周歡酒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崩潰。
周譽來的這時候,她升起了為數(shù)不多的,僅剩的父女之情。
她很想看到一個親人,于是放周譽進來了。
她想,一個人再惡毒,面對故人的尸骨,也當(dāng)有幾分善念。
或許他也是來吊唁自己曾經(jīng)同床共枕的妻子。
結(jié)果,他進來的第一句話,是當(dāng)著滿堂賓客的面指責(zé):“酒兒,按規(guī)矩,你不能為你母親服孝的。”
周歡酒憤恨地看向眼前人,真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怎么偏偏是她娘遭遇了不測,而不是這個令人惡心的生父。
周譽對著面前的一片白幡視而不見,甚至洋洋自得,像是終于拿捏住了周歡酒的把柄。
這話聽來何等荒謬,但是周譽拿出他的佐證:“《禮記》服喪篇曰:“為父后者為出母無服。”
“繼承家業(yè)的兒女不得對被父親休棄的母親服喪。你可是我的長女,我的家業(yè)當(dāng)然都要你來繼承。”
雖然他不剩幾個三瓜兩棗了,周譽笑道:“當(dāng)然,你可以說你母親是和離,但是這不重要。”
“你還是在弘文館讀書的,不會都還給先生了吧?”
周歡酒啞著嗓音,不知如何辯駁。
她奉養(yǎng)母親老去,為其送終送行,在她死后時時祭拜供奉,以表思念。
再天經(jīng)地義不過。
什么人會阻止她,指責(zé)她做女兒的不該服孝于母親呢?
原來先賢經(jīng)傳。
他們規(guī)定著父為子綱,做兒女的必須孝敬尊長,孝敬父母。
更是理所當(dāng)然的規(guī)定父是父,母卻不是母,而是父親的妻子。
父親的妻子是母,一旦她不是父親的妻子,哪怕你從她的肚子呱呱墜地。
她用一生的精力心血哺育你,為你爭奪存活于世間的利益。
不管她疼不疼愛你,她都不能是你的母。
連為她服孝守喪都不行。
因為,她不是你父親的妻子。
周歡酒胸中涌上一股無能為力的酸澀憋屈,本就因親友的接連離世猝不及防,只能站在那里,扶著母親的棺木不斷喘息。
周譽見此更加得意,說出自己來一趟的目的:“只要你給我一筆銀子,我就把你母親再娶回去,你就能給她戴孝送行了。”
“......”
滿堂賓客皆看著他,震撼世上竟有人如此厚顏無恥。
但也有人小聲道:“其實確實不合規(guī)矩......”
只是人家正辦著喪事,除非有深仇大恨,沒人在這種時候去添堵。
周歡酒扶著棺木,用盡全身力氣吼道:“滾!”
“你給我滾!”
“來人,來人!把他給我打出去!”
她真是被突如其來的寂寞沖昏了頭,竟對這個人產(chǎn)生了一絲隱隱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