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擺宴席了。
宴席就擺在新宅子那邊,因為人太多,幾乎把全村的八仙桌都借過來了,將近一百桌。
從門口的空地一路延伸到了村道上,聲勢極其浩大。
能坐席的那些人,早都迫不及待地搶了個好位置;沒接到請帖的也不閑著,圍在邊上眼巴巴地瞅,不時咽了咽口水。
至于李縣令跟鄭老舅他們,還有蘇婉君等女眷們,則被安排在了新宅子的一進院落。
掌勺的是醉夢居的十幾個大廚。
為了接這個活兒,醉夢居特意歇業一天,所有的廚子跟伙計都來了,仇掌柜親自到場監工,給足了江家臉面。
醉夢居啊,那可是烏頭縣最好的酒樓!
他們的手藝,還用得著說?
再加上江家也不小氣,雞鴨魚肉樣樣都有,酒也是好酒,還有傳說中五百文一斤的辣椒做配料,想也知道這席面有多好吃了。
反正都是一個村子的,彼此知根知底,你知道我是啥樣的人,我也清楚你是什么德行,沒那個必要裝。
等菜一上桌。
嘩啦,瞬間空盤,連渣兒都不剩。
眼疾手快的便能多搶兩筷子,手慢者就可憐了,只能罵罵咧咧地舔盤子。
他們至少還能舔盤子,那些不是江家一族的村民們就更慘了,在一旁饞得眼淚都從嘴巴里流了出來。
特別是穿著開襠褲的小屁孩們。
好多都饞哭了。
拽住自家大人的衣角,扯著嗓子嚎,“哇……爹,我要姓江,我要姓江!哇哇……我要吃肉肉!我要吃肉肉!”
結果可想而知,肉肯定是沒吃上的,屁股還被打開了花。
哭聲,罵聲,歡笑聲,勸酒聲,鞭炮聲,此起彼伏,簡直比過年還要熱鬧。
相比較外面的喧囂,里面可就要安靜多了。
一進院落的過道上,一共擺了六桌,男客五桌,女客就只有一桌。
杜若身為女主人,自然要在席上作陪。
上首位坐的是閻婆子跟鄭舅母,也是在場輩分最高的兩位長輩。
閻婆子耷拉著眼皮,跟誰欠了她幾百萬似的,板著一張老臉,一聲不吭。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吃喪事酒呢!
鄭舅母也不是個自來熟的性子,但是面上明顯帶著喜色,偶爾也跟杜若講點悄悄話,或是跟蘇婉君禮貌地寒暄幾句。
總體來說,忽略掉閻婆子,氣氛還算過得去。
等到第十道菜——也就是湯圓上桌的時候,閻婆子突然開了口:“大郎媳婦,趁著今兒這么多貴客在,祖母有件事想求你。”
在場眾人都停下了筷子,神色各異。
杜若暗暗冷笑。
好個“求”,這是故意把她架在火上烤啊。
“祖母有話直說,但凡孫媳能做到的,定不推辭。”杜若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閻婆子嘆了口氣,“祖母年紀大了,也沒有過多的奢求,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地過日子就好。”
“如今大郎做了官,二郎也中了案首,家里宅子也建了,二房是不需要我操什么心了。”
“只是大房的光景卻是一日不如一日,你堂哥傷了身子,也干不了重活;你堂嫂身體倒是好,但她那個人你也知道,好吃懶做,力氣又大,我是使喚不動她了;你蓮兒妹妹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卻連一個上門提親的都沒有。”
說到這里,閻婆子摸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地道:“最讓我放心不下的還是你大伯,在床上癱了小半年了,也沒個人照顧,我就是死了,都閉不上眼啊……”
現場頓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