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
朱利微微停頓,沉默片刻后長揖及地,用一種極為平靜的聲音緩緩道:“陛下,臣以為現在我們需要討論的不是該不該打,而是該怎么打的問題!”
此言一出,鬧哄哄的兩儀殿倏然一靜。
滿朝文武都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以謹小慎微著稱的禮部尚書,就連坐在小凳子上打盹兒的蘇如都豁然睜開眼,神色復雜地看著朱利。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其實禮部這一年來從未停止過對那些犯禁修士的緝捕。
可實際上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這種緝捕只是流于表面,甚至都沒有出長安城,權當一張朝廷的遮羞布而已。
甚至考慮到各方面的因素,無論是禮部還是各州郡守都在想盡辦法遮掩,把那些枉死百姓歸咎于自然死亡或天災,從未將那些殘酷而冰冷的真相揭露在大唐百姓面前。
因為大唐沒有做好和那些犯禁修士撕破臉皮的準備,或者說沒有撕破臉皮的資格。
可今日。
當皇帝陛下和蘇相都還在為此事猶豫不決,當滿朝文武還在爭吵不休時,這個平日里低調老實的禮部尚書,竟悄無聲息將那張遮羞布撕了個粉碎,徹底揭露在世人面前。
這是何等的膽大妄為,他怎么敢的?
......
“混帳,誰給你的權利,你知不知道這會將大唐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朱賊,你將成為大唐的罪人。”
大臣隊列里,一個面容蒼老的御史氣得渾身發抖,憤怒地看著朱利,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現在朱利大概已經千瘡百孔了。
面對這些憤怒的目光,朱利臉色有些泛白,特別是那小凳子上那道復雜目光,更讓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但一想到自己身后站著的是那位,他胸腹之間憑白生出了許多勇氣。
“誰給我的權利?”
朱利緩緩起身,看著那位白發蒼蒼的御史喝道:“是荒古大帝三條紅線給我的權利,是大唐律給我的權利,是陛下給我的權利,是像螻蟻一般死去的十萬百姓給我的權利。
本官身為禮部執掌,代陛下巡牧天下宗門,有義務也有責任管束修行者,他們犯了我大唐律法,本官依律緝捕,有何不可?”
這句話并不能說服滿朝文武。
如果朱利真的有這種大無畏的勇氣,一年前就該拎著刀殺向那些修行者,以身捍衛大唐律的威嚴,怎么可能等到現在?
那位白發蒼蒼的御史更是冷笑不止,準備用最惡毒的語言讓這個白癡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只是他還未開口。
兩儀殿內忽然響起蘇如疲憊且無奈的聲音:“陛下,請陳留王入殿吧,既然要打,我們總得知道自己手里握著什么牌...”
先前還極力反對這場戰爭的蘇相,在聽到朱利的話后,竟真的開始考慮起該怎么打的問題。
而蘇如這一開口。
滿朝文武都開始變得沉默,就連那位御史也收起了憤怒的表情,因為他們知道,如今吵得再兇都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這場戰爭已經不可避免了。
當陛下和蘇相站在同一條線上的時候,大唐就只剩下一個聲音。
更何況如今還多了個殺意飽滿的陳留王...
見終于統一了意見,半倚在龍椅上的李承安伸了個懶腰,笑吟吟道:“朕哪里使喚的動他,蘇相自己召他商量就好,你發話那混蛋敢不來?”
蘇如無奈嘆息一聲,揮手讓朱利去請人。
這些話但凡從任何一個皇帝口中說出,為臣者都免不了心生冷意,或惶恐或心驚,然后滋養出許多刀光劍影來,可在李承安這里絕不會。
這位看似荒唐實際上也荒唐的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