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城、斜陽。
殘肢、碎刃。
這就是戰爭的真實寫照,南軍打贏了,沒有歡呼,只有沉默。
城墻上的白修竹也沉默著,臉上沒有任何喜色。
齊燁總是能夠在城門正上方找到老帥。
大軍壓境時,老帥站在城墻上。
箭雨如蝗時,老帥站在城墻上。
軍伍將同袍們的尸首拉回城內時,老帥依舊站在城墻上。
“三千不到四千人,朵部。”
齊燁來到了老帥的身旁,做好了迎接被問候祖宗十八代的準備:“接入南野城中,我有用。”
老帥點了點頭:“給本帥一千萬貫,本帥有用。”
齊燁叫道:“你說夢話呢?”
老帥:“是你先說夢話的。”
齊燁哭笑不得:“你還挺招笑。”
老帥:“不如你招笑。”
齊燁看向李蠻虎,這老東西以前就這么皮的嗎?
“沒開玩笑。”齊燁正色道:“我要將朵部的人接到南野城中,大約三千到四千人左右。”
老帥還是面無表情:“知曉了。”
“啊?”齊燁滿面古怪之色:“我還以為你要罵我。”
“罵你。”老帥冷笑了一聲:“罵了你,你便會聽從?”
“當然不。”
“那為何還要罵你。”
齊燁撓了撓頭,還能為何,過過嘴癮唄。
“不準離開南野。”
老帥竟然同意了,淡淡的說道:“若是離了南野,凡番蠻部族,無論誰離開了南野,又是何理由,本帥會遣騎卒將捉回梟首。”
“沒問題。”齊燁沒有討價還價,本身他也沒準備讓這些異族真正的進入關內。
“你若想好了日后回京如何對朝廷交代,那便將他們放入南野吧。”
“交代?”齊燁哼了一聲:“我他媽出來混的跟誰交代。”
老帥似乎對將如此多異族帶入“關內”并不感到擔憂,他擔憂的是另外一件事。
“賊首徐夙尋到了嗎。”
“沒有。”
提起這事齊燁也是憂心忡忡。
徐夙那邊的漢人很少,百十來個,其中有十幾個都算是“越國重臣”,剩下幾十號漢人則是這些人的狗腿子,開戰后,這些漢人都在中軍大帳附近的區域活動。
前軍后退時,中軍很多部落已經開始逃竄了,哪里都是亂糟糟的,徐夙很有可能是趁亂跑回了山林之中。
“這一仗算是打完了,我南軍損失慘重。”
老帥嘆了口氣:“南軍,從未損失如此慘重過。”
齊燁默不作聲,不知該說些什么。
戰爭就是如此,參與戰爭的有兩種人,前線浴血廝殺的軍伍,后方拍著桌子嗷嗷叫的官員們。
軍伍負責兩件事,砍人,或是被砍。
官員們負責兩件事,擊掌相慶,或是將更多的人送到戰場上砍人以及被砍。
軍伍砍了人,砍的沒了敵人,官員們擊掌相慶。
軍伍們砍不動了,被砍了,官員們則是將更多的人送上戰場。
齊燁沒有在京中,在城頭上,所以他只能看到軍伍,看到軍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背著同袍的尸首,沉默的回到城中,消化著悲傷。
官員在京中,不在城頭上,所以他們會擊掌相慶,大喊著大捷,贊頌著天子的英明,標榜著自己的賢良。
之后,英明的天子與賢良的臣子們,會挑幾個并不幸運的幸運的家伙們,讓他們擦干凈甲胄上的鮮血,呈現在世人面前,露出掩飾悲傷的笑容,打上英雄的標簽,代表著數以千計數以萬計的戰死同袍,接受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