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jiān)外,大棚之中
一張銀票,一位府尹,一個世子。
雪花飄散,齊燁豎起耳朵,張瑞山指著銀票。
“世侄兒你看,這人與事啊,便如同這銀票,不能只看一面。”
齊燁虛心求教:“您繼續(xù)說。”
“看這正面,百貫錢,送去了南市百姓家中,這一戶百姓少數(shù)兩三年衣食無憂。”
齊燁下意識點了點頭,哪怕就是京中的百姓,除了在南莊上工外,一年到頭一大家子別說存一百貫了,賺一百貫都難,難如登天。
張瑞山將銀票翻了過來:“可再看這銀票的背面,密密麻麻的印記,有錢莊,有商賈,有各家鋪子,也有各家府邸,說不準(zhǔn)這銀票易手時沾了無數(shù)血汗,多少百姓失了良田,多少百姓賣了兒女,又有多少破門滅戶的慘事。”
齊燁撓了撓額頭,沒太聽懂。
意思他明白,他不明白張瑞山的意思。
“世伯我說的這個道理是要你知曉,看人看事兒,不可只觀一面,周尚書一番話,有道理,卻也沒道理,分人。”
“分人?”
“不錯,分人,這話,他和天下讀書人,和初入官場的觀政郎,和世家子說,有道理,有大道理,經(jīng)驗之談,金玉良言,因這本就是事實,可這話若和你說,那必然是沒道理的。”
齊燁這次是完全不懂了:“為什么?
“你是你,旁人是旁人,你可收服南地,旁人可嗎,你可救濟(jì)災(zāi)民,旁人可嗎,你可捉拿貪官污吏,旁人可嗎,周尚書說的話拿能沒道理,因旁人本就是另一個周尚書,是周介,是如周介這般的人,周尚書叫旁人勿要做無用功,是好心,也有道理,對你說,或許也是好心,可卻是屁話。”
話鋒一轉(zhuǎn),張瑞山正色道:“周尚書去過南關(guān)嗎,沒有,周尚書收復(fù)了山林嗎,沒有,周尚書抓過貪官污吏嗎,也沒有,他沒有,你有,你做的事,你的雄心,你的壯志,他都沒有,他看的比你高,卻走的不如你遠(yuǎn),他只是看著,看的自以為真切,卻如霧里看花,你站的不如他高,卻走的遠(yuǎn),看的清楚,那你來與世伯我說說,是他看到的真,還是你走在路上見到的真?”
齊燁聞言,雙眼異彩連連:“我!”
“沒錯,他看的再遠(yuǎn),沒走過,你走的再近,卻比他看的清楚。”
張瑞山微微點著頭,然后悄聲無息的將銀票塞在了懷中:“他不過是個區(qū)區(qū)禮部尚書,竟教你這朝堂如魚得水、戰(zhàn)陣所向披靡、京中威名赫赫的世子殿下何為江山,何為規(guī)矩,何為天下穩(wěn)固,這他娘的不是笑話是什么。”
齊燁二話不說,起身朝著張瑞山施了一禮:“世侄兒受教。”
“對嘍。”張瑞山微笑頷首:“周尚書這話,可對天下人說,天下人,都可聽,可做,因不如他站得高,也走的不遠(yuǎn),唯獨你無需聽,你無需做,人吶,都他娘的一個樣,誰比誰聰慧,誰比誰笨拙,且看著,且做著,太過聰慧的人,辦不成事,辦成事的人,多是笨拙之輩,無愧于心,甩開膀子大步走著就是,走的遠(yuǎn)了,走的多了,就不笨拙了,就聰慧了,旁人閑言碎語,聽聽就罷,既然要走路,路,總歸是要繼續(xù)走下去的,走了兩步退回來了,遭人恥笑。”
齊燁重重的點了點頭:“世伯字字珠璣,世侄兒謹(jǐn)記一生。”
“哎呀,不至于,不至于的。”
張瑞山將齊燁肩頭的積雪掃落了下來,笑著說道:“記住世伯的一句話,周尚書說你是小人物,你我,朝堂官員,皆是小人物,若這話是真的,那他娘的還有什么怕的,你依舊闖著,走著,因你是小人物,小人物又哪能動搖得了江山根本,可要是周尚書說的話是錯的呢,那你就不是小人物,你能讓這世道更加好上幾分,還是要走,還是要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