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服王化者,誅!”
嘉靖帝閉上眼,良久說道:“那瓜娃子,好大的煞氣。”
黃錦不知嘉靖帝如何看這番尖銳的言論,便退到一旁,心想若嘉靖帝贊同這個看法,那么大明和俺答部的往來方式將會改變。
由此,整個北方局勢將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而一切的引子,只是一個少年權貴。
陛下若是反對呢?
嘉靖帝執拗的斬殺俺答使者,便是一種不妥協的態度。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黃錦覺得夠嗆。
呯!
一聲脆響,黃錦抬頭,就見案幾上的玉磬不見了,而地上多了幾塊碎屑。
嘉靖帝手中小巧的玉錐,也斷裂開來,只余下手中的一小段。
這是……第二個了吧?
黃錦趕緊上前撿拾,“這些工匠越發敷衍了事了,回頭奴婢定然要拿幾個刺頭開刀……”
嘉靖帝面無表情的道:“換一個即可。”
“是。”
黃錦走出去,仰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一直忍著的笑意終于在嘴角洋溢出來。
能讓心如止水的嘉靖帝二度敲壞自己的玉磬,朝中也只有那個少年能做到吧?
……
“禮只為大明而設,不當施于四夷。”
值房內,徐階溫和的聲音緩緩傳來。
“是。”周夏看著有些悻悻然,“下官想反駁,可裕王說,那些異族可曾繳納賦稅?可曾為大明而戰,不曾,那為何能享受大明的禮……下官竟為此語塞。”
“要想享受大明的禮,就得為大明效力。也就是說,必須要成為大明一員。”徐階敏銳的察覺到了蔣慶之對異族的態度。
“長威伯眼中只有利益,下官以為可去戶部。”周夏忍不住嘲諷蔣慶之,暗示此人最好去做商人,做官不夠格。
“你想說他利欲熏心?”徐階搖頭。“你可見他收受賄賂?可見他索要賞賜?”
周夏搖頭,“據聞那位長威伯只好吃。”
“他曾說,宅子再大,再奢華,可也只用得上臥室、飯堂、書房,其它地方大了何益?奢華看多了也只是尋常,不過是哄騙自己比世人高出一頭,證明自己是個人上人,慰藉自己那脆弱的心罷了。”
徐階目光幽幽,“此子……灑脫不羈,有名士風范。但卻錙銖必爭,少了心胸。”
……
景王來到蔣家,說了些裕王近況,其中提到裕王那里的用度被克扣的時候,頗為恨其不爭。
“那些錢糧夠吃了嗎?”蔣慶之問道。
“夠了。”
“夠穿了嗎?”
“夠了。”
“那還要奢求什么呢?”蔣慶之反問道:“一針一線,一錢一飯,皆是民脂民膏。身為皇子,享受天下人供養,可你二人為天下做了什么?回報了什么?”
景王說道:“表叔,這不是應當的嗎?”
“應你個頭!”蔣慶之冷笑道:“天下人供養陛下,供養群臣,那是給他們治理天下的報酬。可你等為天下做了什么?天下人為何供養你等?”
“這是……表叔,你這是利益至上的言論。”
景王覺得表叔的言論太過偏激。
“你以為,百姓眼中有什么?”蔣慶之淡淡的道。
“百姓供養皇室天經地義,我從未聽聞誰有怨言。”
“那是因為他們害怕!”蔣慶之說道:“此刻看似毫無怨言,有朝一日翻天覆地,這些供養便會反噬……吃了百姓的,你就得吐出來。連本帶利!”
明末時,各地藩王被殺的人頭滾滾,這便是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