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信的尸體是在第二天早上被人發現的,早起擺攤的小販要到墻角小解,可是沒想到看見了一個中年男子人首分離地倒在地上,血濺得滿墻都是。
這小販被嚇壞了,簡直就要瘋過去,一個人兀自在原地大喊大叫了半天,將街坊鄰居全都喊醒了。
沒睡醒的街坊在房子里大罵,甚么難聽的都罵了出來,探頭探腦地朝外看“缺德帶冒煙的,瘋了不成,讓不讓人睡覺了!要號喪上你家主事的墳上去號去!”
可是探出頭來卻瞧見的是跌坐在地上的小販和田信的尸身。
這件事在大清早的時候,就被上報了順天府尹。
因著田信有官職,又一夜未歸,身份很快就查出來了,他家里的人哭得快要死過去,終于將他領回了家。
而田信的太太,田雙玉的娘,早就在出門之前就哭得昏了過去,根本就到順天府去將自己的丈夫領回來。
田信家中有幾房兄弟,官做的沒有田信大,但是好歹在官場上與人有些來往。
他們皆知曉田信今日被參了,參得很慘,可是這不過是被文人參罷了,又怎么會慘死街頭呢?
如今這種情況,田信倒臺是必然的,又何必多此一舉,再將他殺掉呢?
說實話,田信的死,對他家里影響不的說不大。
若是田信不死,他家里幾個兄弟也會被扶持,哪怕田信回了老家,有朝一日還有復起的機會,可如今卻不明不白地死在夜里了。
一群人忙忙亂亂,匆匆給田信下了葬。
田信是家中長子,底下幾個弟弟,尤其是與他同母的三弟田代,一直在順天府追查這件事。
這日,安排自己的妻子去安撫因大悲而病倒的長嫂,揣著些家里值錢的物件,就往順天府去了。
去的時候不趕巧,順天府尹正忙著審案子,讓田代在后面屋子里等了好一會兒,這才轉到后面來。
順天府尹一直沒換人,還是當初那一位。此人眼神不大好,伏案久了抬頭看人就活像是翻白眼,田代坐在椅子上正喝茶,一抬頭就看見這白眼府尹進來了。
還好,順天府尹這回不是坐著仰視別人,沒有白眼可翻,于是看起來勉強還算是正常。
他一過來,田代就迎了上去,沖著他行禮“大人。”
“不敢當不敢當。”順天府尹連忙沖著人擺手,是以要他坐下,“田主事無需這般多禮。”
田代和陳暉、林燮元是同榜,可考的不算是太好,不過是個同進士出身,三甲一百名靠后了。本來說是要外放的,可靠著田信和裘安仁的關系,留在京中,被自家哥哥塞進工部去了,如今二十幾歲的人了,還是個工部六品主事。
他不是沒求過長兄,把自己平調到戶部去,可是兄長本來就已經如履薄冰了,為著要避嫌,才將他塞進工部里去。
當初想著,吏部本來就是人家新派的天下,他過去就是找罪受的;刑兵兩部的人術業有專攻,他干不了那個活;禮部從幾朝之前開始就有個“貧”的名字掛在頭上洗不掉,沒甚么油水,又總跟著那鴻臚寺混在一起,總讓人覺得他們和新派不清不楚的;而工部從前雖然是“賤”,但如今卻造著火器,待遇與以往大不相同,才把他塞進去的。
可是到了這兩年,兵工兩部伙同一氣,全都跟著新派跑,田家這么一個閹黨混在其中,自然是被屢屢排擠,想要好的都輪不到他。
如今他頭上的蔭蔽沒了,可不得到處找人去。
這順天府尹坐下了,吹了兩口自己的茶,抬著眼睛看田代“田主事今日過來,不知道是有甚么事兒啊?”
從田代這個角度看去,這位順天府尹又是低著頭望山看人了,感覺就像是拿著兩個大白眼對著他,心里覺得膈應,可是為了自己家兄長的事兒,又不得不對著這位白眼府尹低聲下氣地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