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夠了。
若是早就布好了的局,那鄭嘉自然是如何都開脫不成,朝會過后沒多久便定下罪名來。
甘曹還在詔獄里關著沒審過也沒個定論,反倒是鄭嘉先遭了秧,還當真是一樁奇事。
鄭嘉半靠半躺在草垛兒上,嘴里叼著一根草棍兒,百般聊賴地盯著屋頂發呆,忽然聽見有人的腳步聲。
他翻了個身,一邊閉目養神一邊想,聽聲音大約是兩人,都有功夫在身,不是不會收斂氣息和腳步。
那這樣明顯的腳步聲,就顯然是放給他聽的了。
“沒想到我如今都這般了,竟然還有客人來瞧我?”鄭嘉笑道。
來人便道了“鄭指使。”
鄭嘉睜開了眼睛,臉上活泛了許多,甚至還難得露出點喜色“寧哥兒。”他瞥了兩眼他身后跟著的清秀男孩兒,頗有些疑惑地問道,“這位是?”
那男孩兒便道了“小的名叫余追,是世子爺的一名親衛,指使喚我一聲小六便是了。”
鄭嘉笑起來“我們是子夜哪里還需要親衛,也不知是誰護衛誰。”
余靖寧朝后瞥了一眼“貧苦人家的孩子,算是救人一命罷。”
他身后那小男孩笑了兩笑,露出小虎牙來。
鄭嘉將自己扳得端正些,坐直了笑道“難為你來看我。”他搖了搖頭,笑道,“也不知道新的指使會換誰來,不過換誰都一樣,不過都是些裘安仁的走狗。今后啊,就是東廠的天下了,可惜了咱們錦衣衛中那么多的好孩子了。”
余靖寧咬了咬嘴,抬起頭來道“鄭指使,我雖說勢單力薄,但也可盡力一試,能保一點是……”
“寧哥兒。”鄭嘉抬頭笑道,“如今這朝堂險惡,你若能平平安安地將自己保到臨朝聽政的時候,那就已經是最大的福分了,別老往自己身上添那些有的沒的的罪受。”
余靖寧魂不守舍地應了一句,一股熟悉的無力感涌了上來,從他的后脊梁骨中抽走了一縷魂魄,只剩一具軀殼立在那兒。
他低著頭想了想,明哲保身,自然是最好的選擇,可他真的能做到隔岸觀火嗎。
不能,他做不到。
余靖寧如是想,將飛往天外的那一縷魂魄抓了回來,狠狠地按進自己的脊梁,挺成一桿拔節的翠竹,抖出一身雛鷹的羽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