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間向來是不大寧靜的,尤其是不睡覺的時候,蟲鳴聲也比平日響亮些。余知葳怕自己坐不住,又要誤了甚么消息,便去取了本書,拿在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瞧。
若是今夜順利,明日早上朝會時便該有定論了。
余知葳如是想,手里卻又丟了本子,趴在桌上,拿指甲刮了刮桌邊的花紋。
別是要直接鬧到明日早晨,她打了個哈欠,有些迷糊。驚蟄和谷雨那兩個,也是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
已經后半夜了。
余知葳趴在桌上百般聊賴,眼前的景物也模糊起來,只見那燭火一跳一跳。
迷迷糊糊地,她揉了揉眼睛,忽然瞧見桌子另一側一角赤紅衣料,登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坐直了身子看清眼前人了后才道“你甚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也不通傳一聲。”
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嚇她好大一跳。
這時候,余知葳才覺出腿和胳膊都麻了。
余知葳盯著面前那個頭戴翼善冠,頭發全都一絲不茍地掖進冠中,身穿飛魚紋曳撒,腰間勒著革帶,掛著御賜鑾帶繡春刀的少年,不禁有些恍惚,便狠狠眨了眨眼睛
趁著這當空,把手伸進袖子里使勁兒掐了自己一把,力道太大,疼得眼淚險些下來了。
她又狠狠眨了眨眼睛,抽抽鼻子把眼淚憋回去,但總算是放下心來了。
呼,沒在做夢,是真的余靖寧。
好在余靖寧沒注意到她一瞬間的表情猙獰,安安靜靜沖著自己擺了擺手。
余靖寧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灌了下去,搖頭道“茶都涼了,忒苦。”
余知葳想站起身來,腿卻是麻的,只好又坐了回去。
剛要張嘴喚人給他換壺熱茶來,卻被余靖寧攔了下來“別了,我一會兒還要出門去——昨日那事跟我與高三郎都有極大干系,今日朝會我與他都得在旁邊聽著。”
“那又何必來回跑,支個人回來通傳一聲就是了。”余知葳就著燈光仔仔細細看了余靖寧一眼,瞧見他額頭上好大一塊紅腫,幾乎滲出血來,嘖嘖兩聲,不禁感嘆道,“我的哥哥啊,你也忒實誠了些,‘以頭搶地’鬧成這個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觸柱了呢。”
余靖寧白她一眼,沒好氣道“我早知你沒得消息定要親自等的,名都早就回家來了,我若隨便支使個人回來,你怎知那消息是真是假。”
余知葳看他神色,覺得如果不是余靖寧一般不隨意罵人,恐怕這時候嘴里就要蹦出“沒良心”“白眼狼”之類的詞匯來,趕緊開口劫過了話頭“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大哥哥您先別動氣,我覺得您那個額頭還是上個藥為妙。”
一旁侍候的谷雨乖覺,聽了就急忙轉身出去。應當是拿藥去了。
余靖寧從鼻子里出了一口氣,好似是“哼”了一聲。
谷雨很快就回來了。
余知葳沒管那好像又生氣了的余靖寧,從谷雨手里接過了藥,沾了一點在手指上,抬手要給他上藥。
當她的手指碰到余靖寧的額頭的那一剎那,兩個人都激靈了一下似的,齊齊往后縮了半分。
余知葳不知怎的,覺得自己好像腦子不清楚得厲害,咳嗽兩聲,打哈哈道“哎喲,可疼罷。我沒給別人怎么給別人上過藥,還是大哥哥你自己來好了。”言罷想將那裝藥的小罐子往余靖寧手里遞,卻好似又怯了似的,將東西擱在桌上,往余靖寧那頭推了推。
余靖寧依言將那裝藥的小罐子拿起來,自己給自己上藥,兄妹二人靜默了一會兒,終是余知葳開口道了一句“謝謝。”
難得他專門親自回來一趟,就為了安她的心。
“……”余靖寧將那裝藥的小罐子擱在桌上,盯著低頭的余知葳看了好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