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散盡似曾歸楚館艷歌頻動,一曲千金少第一百三十三回時疫自那次余靖寧詐援之后,廣寧城中的兀良哈兵卒都仿佛蔫了一般,無論再怎么挑釁,也絕對不敢出城了。
不只是因著怕余靖寧再來一回炸援他們的兵力,還因衡軍守衛之處挨著大凌河,雖非順風,但卻是河流上游,占盡了地利。
余知葳傷沒好利索,余靖寧不敢讓她再上陣打先鋒,但她又不愿閑著,只好做些運籌帷幄一類的事。
她閑來無事的時候打探了一下,倘若兀良哈人也有辦法對抗時疫,那該如何是好。
那老軍醫一把年紀了,好幾個徒弟都一起待在軍中,摸著胡子問余知葳道“姑娘隨著余總兵也學了不少用兵之法,那可知為何扎營總在上風上水處?”
“若是從將領一方來看,自是因著居高臨下更占優勢,順風順水無論是船戰還是火攻,都要容易許多。”余知葳通透,當時就明白了,笑瞇瞇沖著那能做她祖父的老軍醫道,“而對您老人家來說,那自是因為水源潔凈,通風良好,不易染病。”
“姑娘聰慧。”那老軍醫一臉贊許,搖頭晃腦背起醫書來,“時疫,因癘氣疫毒從口鼻傳入所致。此癥有由感不正之氣而得者,或頭痛,發熱,或頸腫,發頤,此在天之疫也。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鄉、一邑。其證憎寒壯熱,口吐黃涎,甚者痓厥譫狂。至于要如何染及一城,大多還是因著水源不干凈。”
雖說余知葳來遼東是給余靖寧做副將的,但不知是怕喚“余副將”“余總兵”怕搞混了,還是為了顯得更親切些,軍中很少有人喚她“余副將”,大都是“姑娘”“姑娘”的叫,像在家里一般。
老軍醫又開口道“那廣寧城中沒有活水,原先也并未開鑿過水渠,是以多是打井取水。井中之水多是死水,若要使其臟污再飲入,實在是要比咱們這種取大凌河水喝的要容易許多。況且,咱們軍中早早就用上了藥,飲水皆是經過沸煮之后的,衣物被褥皆置于陽光下暴曬。他們胡人茹毛飲血慣了,不懂得這樣的道理。是以姑娘不必擔憂。”
余靖寧之前投尸入城,的確已經做到了污染水源這一點的開端,但余知葳心中還有疑慮“可若是胡人們派了探子,無需太高明,只需探得咱們軍中都在用藥,還將飲水沸煮即可。若他們有樣學樣,這當如何?”
那老軍醫摸著自己的胡子笑了起來“余總兵與姑娘打仗乃是一把好手,但懂的醫理就不如老夫多了……”
余知葳趁著他沒笑完,趕緊湊上去拍馬屁“術業有專攻,我們這些丘八都還仰仗著您救命呢。”
那老軍醫聽了,果真是笑得紅光滿面,又道“民間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水土變了,人體便多有不適。姑娘該知道水土不服是何理罷?遼東離京師不算太遠,又都是北方,是以姑娘感覺不大,但胡人們就未必了。人尚且水土不服,那時疫就更容易侵擾。”
余知葳舉著一根手指,頓時若醍醐灌頂“哦,我明白了。胡人是不服水土的,而時疫卻是咱們漢人地界兒的,是‘服水土’的,這水土不服的胡人遇上了‘服水土’的時疫,那當然是時疫更占便宜。”
“正是這個理兒。”那老軍醫接著道,“而且,時疫來勢兇猛,他們并不適應,發作的要更猛烈些,咱們吃的藥,對他們來說都未必有效。除非出一個蓋世神醫,用幾劑猛藥,不然他們非得病得站不起來不可。”
余知葳十分激動地給那老頭子捧場,把人哄得高興的不行。
聊著聊著,那老頭子忽然一拍腦袋,道“誒喲,瞧我這記性,又忘事兒了。老夫提醒姑娘幾句,既然是名為‘時疫’,那這個著眼點便得落在‘時’上,夏日里頭發的病拖不到冬日去。七月流火,還望余總兵和姑娘早做打算,千萬別誤了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