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唱曲兒的姑娘大概都只有十五六歲年紀,正是青春的時候,坐在那兒抱個琵琶,怎么看怎么水靈,可卻總覺得缺點兒甚么。
大概是因為珠玉在側,完全被淹沒了光彩罷了。
那珠玉當然是裘安仁。
裘安仁像是剛喝完酒,臉上又添了幾分顏色,沒一個人敢說他生的不好的。這是在自己的私宅當中,這家伙坐沒坐相地翹起了一條椅子腿兒,半倚在桌子上,手里端著個小杯子晃蕩。他膝蓋上臥著老大一只白貓,肥肥壯壯的,一大團棉花一樣拱在他身上,比他衣袍底下的小細腿寬了不知道多少圈。
裘安仁除了自己吃飯的筷子,還準備了一雙小銀箸,吃兩口就要給那老大的貓夾一筷子肉嘗一嘗。
那大白貓吃肉吃得高興,瞇著眼睛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
裘安仁高興,哈哈笑了幾聲,丟了手上銀箸,使勁兒摸了兩把那大白貓的頭。
他在家中,穿著松松垮垮的鴨卵青色直身,外頭罩著件湖藍的褡護,袖口上滾著一圈白邊兒,毛茸茸的。
他對面坐著個半老不老的老頭兒,正舉著酒杯要敬他的酒。
裘安仁瞇了瞇眼睛“別介,您別這么見外,咱們這兒又沒別人。”
老頭子笑了笑,晃了晃杯子里的酒“這不是見外,是見著了青年才俊,老夫高興。”
“算不上。”裘安仁舉杯和那老頭碰了一下,“您出去問問,路邊兒賣豆芽兒老太太的小孫子,都知道我裘安仁禍國殃民。”
“只不過。”他眨了一下眼睛,“他們都不敢說了罷了。我活了二十幾年,見過的所有人都教過我一個道理,要是不想讓他說你一句不好,那最好就用權力讓他閉嘴。你看看,想罵我的人,哪個不都是只敢在背后說我怎么樣,表面上那還不是奉承話一套又一套?人啊,都是這樣,不然我那么多的生祠,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那老頭笑盈盈地看著裘安仁,不答話。
“其實他們說的也不錯。”裘安仁繼續笑起來,那張仿佛哪位大師匠人雕琢出來的臉瞧著更加的奪目,“我是攬權攬得厲害了些……”
“話不能這么說。”那老頭終于開口了,一張臉上被燈火映得溝壑縱橫,隱約能瞧出來年輕的時候是個生的極好的人,“人都是有私心的。咱們都是常人,又不是圣人,哪個人不希望自己封妻蔭子呢。”
他偷偷瞟了一眼裘安仁,果真瞧見他聽見“封妻蔭子”四個字的時候,眼角抽動了一下,不過不明顯,轉瞬即逝。
那老頭“喲,說錯話了,印公莫怪啊。”
“不必。”裘安仁語氣淡淡的,“習慣了。”
那老頭又開口了“那老夫換個說法。都是常人,誰不希望自己能過得舒坦些,香車寶馬美姬高屋,又怎么會有人不想要。”
裘安仁正伸手,把那唱曲兒的小姑娘叫過來,小姑娘臉上一紅,婷婷裊裊地就過來了。裘安仁一伸胳膊就把人攬進了懷里,沖著那小美人兒的臉上啵唧就是一下“說的對,是不是啊美人兒?”
那小姑娘估計沒見過生的這么好的恩客,笑得渾身都酥了,靠在裘安仁的肩上哼哼唧唧“討厭~”
裘安仁扳著那姑娘的下巴,沖著她笑“你別說我討不討厭,你就說這位大人說得對不對。”
那小姑娘水袖一掩櫻桃小口,吃吃笑了起來“對。”
裘安仁顛了顛坐在他大腿上的小姑娘,在她耳邊哄道“這不就對了嘛。”
而后他下巴一抬,沖著另一個小姑娘指了指那老頭,然后道“大人,這姑娘如何?若是喜歡,那就送你了。”
小姑娘磨磨蹭蹭要往那老頭的腿上坐,老頭倒是沒怎么拒絕,伸腿便讓人坐了上來,卻也不摟著,面上淡淡的“這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