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葳讓尤平家的給自己和余靖寧倒了茶。倒春寒的時候春不春冬不冬的,很難判斷到底該和甚么茶。好在余知葳不講究這個,甚么茶對她來說都不過是給熱水添點兒滋味罷了。這又是在自家,沒有甚么顯擺茶道的必要,是以不過是讓尤平家的隨意取了一種茶出來。
她喝下第一口水潤了潤嗓子,開口對余靖寧道“我有事兒與大哥哥說?!?
余靖寧這會子已經壓下了滿心的難受,面色淡淡的,點頭示意她說。
“如今我與皇爺的事兒就算是定下來了?!庇嘀诎研〈杀瓟R在桌子上,發出一聲不算是太清脆的響聲,像是誰的骨頭磕在了上面,“有的事兒就該放在臺面上來說說了?!?
余知葳自下而上抬起頭來,一雙桃花眼中的黑眼仁點墨一般,黑漆漆的,一眼看不到底??稍偻^去,里面裝的好似全是炮火與血淚。
余靖寧看她這個眼神,心里咯噔一聲,一股不祥的預感盤旋上了心頭。
余知葳就用這個眼神看著他,語速很慢,幾乎一字一頓道“進宮之后,我會將路給大哥哥鋪好了,只要大哥哥一句話……”后面的話她沒說出來,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你這是甚么意思?”余靖寧連語調都變了,方才走在屋外那般一刀一刀凌遲的感覺,全都炸了開來,炸得他三魂六魄差點兒就分崩離析了。
“我甚么意思,大哥哥難道不清楚嗎?”余知葳沖著他笑了一下,不是她慣常所作促狹的笑容,這一笑,如同千年狐仙要現了原形,獠牙盡現,“我們為甚么非要受制于人?難道就不能自己做一回主嗎。余家三十萬西北軍還在嘉峪關,若是南下,我們再里應外合,將天下握在掌中又豈會是難事?既然如今沒辦法改變余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現狀,那為何不直接從源頭解決問題。咱們家又不是沒有這個實力,為何不干脆直接將做了那個小崽子,這大衡的江山他賀家能坐,我余家就不能坐了嗎?”
余靖寧的臉色陡然黑了下來,皺眉盯著自家小妹妹,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過她一樣。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滿桌子的瓷器齊齊朝上跳,嚇得將腹中的水吐得亂七八糟,更有甚者受不住這份火氣,躍下小幾,摔了個粉身碎骨“我從前教過你的,你一并全都忘了嗎?你在遼東打了那么久的仗,心里卻半點兒沒有家國天下嗎?”
“難不成大哥哥還真覺得咱們這位皇爺能扶得上墻,替咱們圓一個河清海晏的夢?”余知葳沒顧著余靖寧這份火氣,頂著風繼續說話,“這就是個夢。不破不立,這天下,它根本就大同不了。”
余知葳手指尖兒有點抖,顫顫巍巍地冷笑著“大哥哥不是沒有坐龍庭那個本事,而小六今后,就給大哥哥鋪一條黃袍加身的路?!?
余知葳這句話還沒說完,忽然覺得自己的頭不受控制地朝著一邊偏過去了,很快那半邊臉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這是余靖寧第一回打她。
“余家養了你三年,怎么就養出了你這么一個不肖兒孫來?!庇嗑笇庍@句話的尾巴不受控制地顫了起來,嘎地一下子破了音,怎么扯都扯不回來調了。
余知葳抹了抹自己的嘴邊,有一點兒血色——這是挨了方才那一下,不受控制地咬了自己一口,小虎牙太尖了,一下子就出血了。
余靖寧瞧見血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蜷起手來不知所措,三魂六魄飄蕩在空中,不知道如今究竟是該怒發沖冠還是該心疼一下面前正用自己的手背將嘴角的血一抹,又朝外啐了一口的女孩子。
他唯一知道的是,這三年的情誼,就在這一巴掌之下噼里啪啦地碎了,和地上的碎瓷沒有甚么分別。
“是我說錯了,還是大哥哥你惱羞成怒了?”余知葳抹掉了自己嘴角的血,抬起眼睛來冷笑了一下,火上澆油似的接著道,“余家給大衡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