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懷玠掀開車簾,看了看后面跟著那輛車架,又看了看后面跟著的浩浩蕩蕩的騎馬隨行的錦衣衛和東廠的番子,側著臉沖著余靖寧低聲道了句“果真是時候不同了,甚么時候內侍宦官也和咱們一個待遇了。”
他說的是后面那個車架,里面坐著司禮監的隨堂太監,名喚周滿。
甘曹案之后,裘安仁身邊最得力的干將是黃化成,“甘曹案”黃化成身亡之后,那便是這個周滿了,倆人平時稱兄道弟,好的恨不得要穿一條褲子。只是誰知道各自的心中裝的是怎樣的一副肚腸呢?
余靖寧哼哼了兩聲,半陰不陽地道“人家是正四品司禮監隨堂太監太監,你是個正四品的殿閣大學士,差不太多的。”
這話倒是把譚懷玠給逗樂了,也不知道是真樂了還是假樂了“你說的是,人家那是權傾朝野的大珰,我是個半跛的窮翰林。那不是咱們首輔見了那三品的裘安仁,進出都要打拱,人家的那個“品”,可比咱們值錢些。”
余靖寧知道這是反話,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嘆氣,臉上原本的幾分顏色這會子都全沒了。
跟在余靖寧身后騎馬的名都這時候開口了“我們家郡……”他那個“郡主”的“主”還沒說出來,自己覺得說錯了,把那句話在自己嘴里面嚼了一遍又重新吐出來,“皇后娘娘沒出閣的時候說過,要是今后想要飛黃騰達,那還考甚么功名,學甚么武藝。全都凈了身去了勢,長成一幅好容貌,往宮里一扔,管他是甚么六部尚書還是內閣首輔,全都要跟你打拱。”
雖然名都的聲音很小,但是余靖寧還是回頭呵斥了一句“別胡說八道,這不是在自己家。”
名都一縮脖子,趕緊閉了嘴,跟在余靖寧身后默不作聲了。
隔車有耳,這話說出去,總歸對余知葳沒有太大的好處。
京城到濟南府八百多里地,如今也不是急行軍的時候,路上起碼得耽擱個三四天。
但是跟著個司禮監的周滿在后面,弄得余靖寧很不高興,臉拉得比誰都長,一路上飛馬疾馳。
譚懷玠只暈船不暈車,倒還好,但是周滿一天到晚就轉悠那一畝三分地兒,身體素質實在是不行,沒法子跟這兩個比。
吐得七葷八素,膽汁都快給嘔出來了。
再加上余靖寧可不會像于見那群人一樣,給這家伙甚么好臉色看。
周滿也不像裘安仁,沒怎么和這位號稱黑臉關二爺的世子爺打過交道,見了余靖寧如喪考妣的臉色,更是連車都不想出來了,省的犯惡心。
可是這種想吐的感覺不是誰都能忍住的,有一回剛下了車,周滿才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順便繼續吐一下。
還沒等他第一口氣吸進去呢,余靖寧忽然打馬從周滿身前過,看起來像是要說話一樣。
周滿趕緊忍住了,沖著余靖寧拱了拱手。
余靖寧黑著一張像是周滿是他殺父仇人的臉,牽了馬走到周滿跟前,更加嚴肅地開了口“周公公。”
這句話一出來,周滿覺得余靖寧的表情簡直就像已經報仇雪恨完畢,要參加殺父仇人的喪禮,并且給他念悼詞。
周公公的悼詞沒有念出下文來,整個人卻憋不住了,一彎腰吐了起來,眼淚都快迸出來了。
余靖寧負手而立,冷颼颼地看了彎腰嘔吐的周滿,哼了兩聲,這才問道“我很惡心嗎?”
“嘔……”周滿險些一個跟頭摔出去,滿眼淚水的抬起頭來,“沒有……咳咳咳……嘔……奴婢沒這個意思。”
他到底不是裘安仁,裘安仁是權傾朝野的九千九百歲爺爺,他最多是個權珰,權珰見了余靖寧這種活的權貴,還是得要退避三分,稱一聲“奴婢”的。
誰知道余靖寧說完這句話之后,不太想理他一般,也無意再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