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極為罕見的,竟然一片空白,連一個構想都沒冒出來。
他自己?
他自己是……什么?
吳宇恒的大腦里面可以裝下一整片宇宙,但是唯獨沒有他自己。有關“存在”的思考,是從沒在他的構想中出現過的。除了在畫室里面,跟同學互為模特時,他再也沒見過跟他有關的肖像畫。
吳宇恒對自己的感覺是淡漠的,模糊的,除了畫畫,他沒有別的愛好,沒有額外的生活,雖然戴遠澤總是嘰嘰喳喳地圍著他,但是吳宇恒也沒有真正跟他好好地聊過天。
他不太會跟人聊天,最容易交朋友的幼兒園他沒上過,小學以后就是獨來獨往的世界了。那時候班里的人給他起外號,叫“鉛筆怪胎”,連被安排坐到他旁邊的同桌,都會受不了他的陰郁,找老師申請換座位,所以整個小學年代,他也是沒太跟人說過話的。
直到初中,他突然開始發育,長高了,大概臉也變得稍微好看了點,突然就又收獲了好多陌生異性的好感,同時也伴隨著另一些陌生的同性的惡意。
他就更不會處理了,干脆擱置,不管了,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幾乎沒跟同齡人聊過天,也對自己沒有任何的想象。如果有人跟他談論他的畫,他可以侃侃而談,一下午都講不完,可如果有人對他好奇,要跟他談論“吳宇恒”這個人,他就會像一臺卡殼的機器,頓在原地,茫然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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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此刻。
哪怕鏡子里映照出了他的臉,吳宇恒依然只能從自己的臉上看到空白,無聊,木頭一樣的麻木,還有一點點迷茫,看不出任何值得被描繪的特質。
要對著鏡子把這張肖像畫出來并不困難,可每每要下筆時,吳宇恒卻覺得茫然,只要把鏡子里面的這張臉畫下來,就是“他自己”了嗎?
他不能滿足于此。
糾結到最后,吳宇恒干脆放下筆,也學著季靜的樣子,閉上眼睛,開始思考。他經常能看到她用這種方式構思,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借鑒”來用。
想到以前,他還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指導季靜“畫畫不能只靠靈感”,卻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有被靈感卡住的一天。
話放在自己身上,就沒有教別人時那么簡單了。
吳宇恒想到了他和季靜一起在麥當勞畫畫的那個夜晚,那時候季靜畫的不就是“他自己”嗎,自己在季靜的筆下是什么樣子的?
她似乎把他畫的像一只打瞌睡的貓,還賦予了他一雙過于漂亮的眼睛。
自己在她眼中是這副樣子嗎?
她為什么會覺得自己像只貓呢?
吳宇恒忽然發現,他雖然對自己沒有任何想象,但當他以旁觀者的身份,去琢磨季靜對他的想象時,停滯的思緒好像又能流動起來了。
他可以借她的眼睛,來審視自己。
不是畫他眼中的自己, 而是畫她眼中的他。
那會是一幅怎樣的畫面呢?
吳宇恒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底的茫然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溫和,他沒有選擇這次游學中學到的任何新技巧,而是拿起鉛筆,以最簡單純粹的方式,打起了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