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沒有自己的畫,要如何詮釋“自我 ”的命題呢?
以李向華為首的所有人都看著李琦身上,等待他的闡釋。
李琦迎著眾人的目光,上前一步,與五組的所有藝人一樣,優先開口介紹了一句“大家好,我是李琦”,隨后,便一改臉上一貫的漫不經意,用極為認真的語氣說道:
“我的決賽作品是《不該存在于此的我》。”
他話音將落,全場畫人,所有人都面面相覷,搞不明白他這個題目是什么意思。
其中,沈江月和李向華則各有各的理解。
沈江月覺得,李琦是接納了她的說法,承認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是不應該存在的,可把這種話搬到決賽來畫是什么意思?是想把自己的身份公之于眾好引起他們父親的注意?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沈江月覺得,李琦是蠢得無藥可救了。
而在李向華看來,他這是在對自己抗議,他就像復賽時那樣,仍然想用這種“跑題”的方式
抗議她向李玉芬妥協,把他帶到決賽會場,強迫他參加他并不感興趣的比賽。
所以兩個人,在聽到他的題目時,表情都一個陰翳一個黯淡。
但李琦其實都不是。
他的想法比這兩個人所想的都單純。
所以盡管對他人情緒十分敏感的他,在察覺到李玉芬和沈江月的情緒變化后,也沒有受她們二人的影響,而是按照心中所想,繼續道——
“其實,我跟五組的大家不太一樣,我在來這里之前,從沒真的喜歡過畫畫,我覺得這是一件很無聊的事,乏味,枯燥,日復一日,只是一個可以拿獎的簡單渠道,所以,現在的我,很羞愧。”
李琦很少跟別人袒露心扉,過于自我的性格太過討人厭,他沒有那種可以說心里話的朋友,家人更不可能。
他跟吳宇恒不同,吳宇恒是感情少,畫畫時甚至會完全放空情緒和大腦。
但李琦不同,他本來就性格細膩,格外擅長感受別人的情緒,心里的想法也很多。
吳宇恒不說,是沒什么想說的,李琦不說,則是單純在憋著。
所以,這樣站在這么多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心跡,對李琦來說是一件非常害臊的事情。
可他覺得,如果自己錯過了這一刻,大概有些坎,一輩子都邁不過去了,所以他寧肯把臉一點點憋得通紅,也想堅持,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對鼓勵過他的兄弟。
更是對自己。
“跟大家在一個教室畫畫,我很羞愧,跟大家參加同一場比賽,我也很羞愧。更羞愧的是,在來到這里之前,我居然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沒有任何問題的。”
聽著他口中一句一個“羞愧”,柴天明幾個眉頭緊皺了起來,在他們看來,李琦的畫技和能力遠在他們之上,就算性格有點孤僻有點臭屁,可何至于到“羞愧”的程度呢?
但越是他們這種誠摯的眼神,越讓李琦臉頰發燙。
所有人都堂堂正正地站在這里,為自己的目標努力時,李琦只覺得,自己像只陰溝里的老鼠。
卑怯,羞恥。
他想了很久,哪怕要因此遭受所有人的鄙夷,他也決定在這一刻,坦白一切。
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氣,面對著記者和鏡頭,面對所有評審老師,開口說道:“我在復賽時輸給了季靜,沒有資格進入決賽,沒有資格成為五組的一員,更沒有資格,站在這個教室,與大家一起比賽……”
他一字一頓的話語,引得眾人紛紛疑惑皺眉,包括在場的評審老師們。
除了李向華。
她看著坦白一切的李琦,一直緊皺的眉頭,突然松開了。堵在心底的那口濁氣,也慢慢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