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窈挨過那一巴掌,只微微的趔趄了一下,終究還是站直了身子。
她一瞬不瞬的說道:“三姨,五哥死了,我要驗尸。你若還想再見五哥最后一眼,我便這就帶你過去。”
三夫人一愣,正不得分辨,便只好發(fā)了瘋似的揪住了蕭子窈的頭發(fā)。
“你這小賤人,竟敢這樣咒我兒子!我非要拉你去大帥面前吃一頓鞭子不可!”
蕭子窈毫無退避之意,只護著命門叫道:“三姨,我請的軍醫(yī)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這是五哥的最后一眼了!”
鶯兒聽了這動靜,簡直不敢輕舉妄動,便在旁的勸道:“三夫人別動氣,若一個不小心打壞了六小姐,大帥那邊我們可沒法兒交代呀……”
三夫人叱道:“她咒到我兒子的頭上,我害怕什么交代不交代的!”
說罷了,打打罵罵緊接著落了下去。
然,那下手的力道,竟是愈落愈輕的。
蕭子窈不由得有些詫異。
她于是抬起頭來,誰知,卻見三夫人哭花了眼睛,嘴巴也像一道撕爛了的口子,再怎么也閉不上了。
“蕭子窈,子任就是我的命,你這是要取我的命啊……”
她一面哭著,一面推開了蕭子窈去。
“我好恨自己當初為什么要嫁給蕭訓!什么豪門、什么高枝,不過是高處不勝寒罷了!子任向來與世無爭,竟死也不得安寧!我沒指望了、沒指望了!”
蕭子窈嚅了一下。
“那三姨,五哥的事……”
三夫人道:“……你待我梳洗一番罷,免得子任瞧見我如此憔悴便難以瞑目。他的心最軟,我這個為娘的最懂他了。”
說罷,便將房門轟然的摔閉了。
不得已,蕭子窈只好狼狽不堪的等在門外。
誰知,大約不過一時半刻的功夫,房里竟兀的響起了鶯兒的慘叫之聲。
“——三、三夫人!快來人,救命!”
蕭子窈神色一凜。
她正欲撲上前去,卻見鶯兒一下子撞開了門,滿手滿面更是猩紅之色,仿佛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似的。
“三姨怎么了!?”
蕭子窈一把撥開了鶯兒,箭步一踏,便見得三夫人正倒在血如潑墨的梳妝鏡前抽搐著。
鶯兒在后哭嚷道:“三夫人說要修眉,誰知她剛一接過眉刀,便引頸下去了……”
三夫人喉間的口子咕嘟咕嘟的冒著血,好像一鍋煮沸了的粥,只不斷的滿出來、溢出來。
她以余力再瞥一眼蕭子窈,眼中含恨非常。
“三夫人!三夫人!您走了,三小姐便沒了歸宿,鶯兒也沒主了!”
鶯兒撕心裂肺的哭著,又轉向蕭子窈道,“六小姐只知道我家三夫人盡找您的不快,卻不知三夫人前陣子已經(jīng)叮囑過了五少爺,只混一個小兵當一當就好,莫要再謀什么高官俸祿了!三夫人分明只是盼著五少爺能夠平安無事……”
那血腥味兒簡直嗆人得緊。
三夫人似乎還有些溫熱,卻已然死不瞑目了。
蕭子窈根本記不清自己是如何走出主樓的。
什么收尸、什么清整,說起來倒也可笑,但凡歷經(jīng)過一次,便可以熟能生巧了。
她竟然在這生死大事之上,變得輕車熟路了起來。
小白樓里,地龍分明燒得很暖很暖,可她的心卻一寸一寸的涼了下去。
沈要如約在房中等著她。
“沈要,為什么會是我?他們都在我的眼前死了。”
蕭子窈一進門便顫聲問道,“我蕭家滿門忠烈,為什么又會落得如此下場?”
沈要張一張嘴,誰知,喉嚨簡直澀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