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窈仿佛銹在了原地。
硝煙漫入小巷,夜風撥亂一盞高懸的花燈,搖搖欲墜,亂花漸欲迷人眼,燈花劍花火花血花,她不由得頭暈目眩起來,也像那岌岌可危的燈火般漸熄漸滅。
她本無意偷聽的,更不該追來。
可那人卻是蕭子山。
——她同胞的兄弟、唯一的手足、曾經的庇佑、一生的倚靠。
她于是不顧一切的卷入這場生死波瀾,唯恐沈要屠盡她最后的親人,誰知,窮途末路之際,竟然會是蕭子山反將了她一軍。
她過度的希望,然后過度的失望,終于淪為一顆自以為是的棄子。
蕭子窈遙遙的望向他去。
卻見煙火昏黯搖曳,隱隱照亮蕭子山的面孔,仿佛鬼火映明一張蒼白的牌位,那猢猻的面彩融化了,他信手擦去,又露出一張融化的臉。
“子窈,對不起,四哥最終還是沒能背你上花轎。”
“四哥,你的臉……”
蕭子山還不曾放下槍去,于是笑道:“你說這個?是遇襲的時候被炮彈炸壞的,沈要應當清楚。”
只一瞬,她猶疑不前的腳步頓時止住了,并且直覺再也不能靠近,唯恐看清那不忍卒睹的真相,可以慘烈刺穿她的肺腑。
生死愛恨大抵都是如此,一旦靠得近了,便都顯得很不壯觀、又或太過壯觀。
蕭子窈靜靜的舉起槍來。
“四哥,你猜我會對誰開槍?”
“我不知道。”
他聽見蕭子窈許是涼涼的笑了一聲,仿佛自嘲似的:“是啊。開槍之前,誰會知道誰是靶子?我都不知道你原來會想讓我死。”
卻見她槍口還懸著,左右飄來蕩去,也像她此生身如飄蓬、身不由己。
她又問沈要:“呆子,你為什么要給我槍?難道就不怕我順勢殺了你?”
他不回頭,聲音卻很清明:“槍是給你自保用的。只要你能好好的活著,我生死都沒關系。”
原來,這才是此生難料,不想團圓在今朝。
她根本無可抉擇。
于是只能扣下扳機!
是時,燈花碎落、火油滿地,一道烈焰陡的拔地而起!
槍聲彌散開來。
什么生離死別、什么愛恨情仇,如此這般,便盡數與她一刀兩斷了。
蕭子山融化的臉微微伴著火舌搖曳起來。
我又贏了。
我贏過了蕭子山、更贏得了她。
——迎著火光,沈要終于再無遮掩的笑了出來。
他直覺心跳躁動得厲害,顫栗著燃起一切欲望,殺欲情欲饑腸轆轆、叫囂不止,他贏得一場豪賭!
“……四哥,你走吧。”
身后是蕭子窈微泣的哭音,他總不忍她落淚,卻又一心想要獨占她的眼淚。
“趁現在旁人還未找到此處,趕緊走,走得越遠越好!”
蕭子山遙遙的開口:“事到如今,你竟然你還是選了他。”
“四哥。”
她虛弱的喚道,“我有了他的孩子。”
沈要驀然回首!
他目光碎裂,簡直不可置信,卻又見蕭子窈面色蒼白,仿佛人之將死。
“六小姐,我……”
“呆子,沒關系的,這次我不會怪你又瞞著我。”
正說著,她腿間便有一道血線利落直下,更帶著森森的死氣滑進鞋子,她直覺腹中劇痛不止,竟是連站也站不穩了。
“我只是覺得你好傻。你每天都那么小心的守著我,早晚還親自熬保胎藥喂給我喝……而我卻、我卻只想著用這個孩子的命來換我四哥的命。”
沈要已然聽不清了